李嘉誠早前接受內地傳媒訪問，姿態罕有地高調，其中特別強調，「說我撤資，是天大笑話」；也特別感慨，「如果可以重來，會考慮參與政治」。 「撤資」確是個頗為過時的名詞和概念，是社會主義運動的革命產物，左翼人士稱之為capital flight，資本逃亡、資本出走、資本撤退，所有喚法皆傾向負面，意味萬惡的資本家企圖用資本來挾持社會、政權、百姓，使得勞動人民聽其指揮、任其剝削。手裡擁有生產資源／生產工具的人，是王，視其他勞動者為其奴隸。 聽來可怕也可厭。但為什麼過時？在所謂全球化或全球一體化的年代裡，the world is flat，「撤資」早已不合時宜，而且已經失效，主因是「撤資」也者，背後有個假設：資本跟社會之間有著特定的連結關係，或植根於利益，或受限於技術，所以不願意走或沒法說走就走，除非到了沒計可施之時，或又到了必須動用威脅之時。我撤資，你就怕，而倒過來說，如果我不怕，也不會輕言撤資，因為撤資需要成本，我是商人，做生意，成本愈低愈好。 然而到了全球化年頭，這假設早已不存在，至少對早已被收編進國際經濟體系裡的大城市，如香港，早已不成立了。資本來去本平常，按個鍵便行，跨國買賣交易亦是跟吃飯一樣輕鬆常見，今天賣了明天買，明天買了後天賣，不值得大驚小怪。更何況，這現象絕非廿一世紀產物，而是近卅年來之事，一直在發生，不斷在發生，而且一旦有了，便永遠不會停止發生，誰都沒法阻止這趨勢發展下去。 正如馬克思預言，生產力不會停止增長，資本家無祖國，科技發展造就了資本流竄的方便可能，甚至，資本流竄成為創造利潤的一個指定動作，誰不流竄，誰便死亡，這是資本邏輯，管你是華人洋人黑人白人，只要是大企業的話事人，皆須遵從。 所以，在資本高速流動的新世界裡還惶惶於什麼「撤資」，如果不是無知淺見，便必是只因自心不得清安，有所焦慮；撤資也者，純屬「情緒指控」，確似「天大笑話」。 面對資本流動，真正應該關心的是，城市如何建立可靠的法制以吸引企業注入投資和保留投資，即使賣了，亦會重來。然後要關心企業在獲利的過程裡，有沒有和如何「善待」這個城市。李嘉誠表示曾經苦口婆心勸告綁匪張子強「做個好人」，其實啊，不只張子強應該做「好人」，大企業老闆亦要，甚至更要，讓資本成為「好資本」，亦即，「有意義的資本」。 撤資與否是假問題。能否、如何讓資本跟你的「原生城市」建立美好和善良的關係，才值得探究。否則，即使把資本留駐原地千年百載，又如何？資本留下卻不善待社會，很容易只會被視為冷血剝削、被仇視、被鄙視、被恨視，絕對得不到尊重與支持。歷史沒法重來，李先生是沒法參政了，但把資本變成「好資本」卻仍是可行並應行，朝這方向大步邁進，便是送給香港人的最佳聖誕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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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1 01:0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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