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楚琳五湖四海5.39.217.76" Z% S( m: s6 u8 q C( `
柬埔寨外患内忧平息以后,在外流浪多时的柬民纷纷回国重建家园。逃生后回家的还有搞艺术的,有的是当年侥幸不死,有的则是成长海外的热血青年。他们带回来一点流离的惆怅,回国的重望,更多的是在外头学到的新东西:那种国立艺术学院师傅们看不懂的舞步,不屑理解的艺术理念。但是年轻的宫廷舞系毕业生对外充满好奇,背着师傅们暗地里尝试这种新的舞蹈和戏剧。8 Q; t$ O1 B3 `: ?/ S+ E
2000年初次见到那种半新不旧的表演,仿佛80年代劲舞错位于这栋学院里较为破烂的舞台空间,极其后现代感。少年舞者睁大了眼,看着我们一行五人扛了摄影机录音器大汗淋漓,我们见他们舞步落伍,他们见我们狼狈,彼此一样的尴尬。当时我们来柬是为后波博传统艺文国宝级的老艺人老师傅拍制纪录片,一直接触到的是从红高棉集中营里活过来的老艺者。为了隐瞒艺者身份装聋扮哑,他们放下优美的舞姿,扯断了琴弦,俯身空手下地,让劳作僵硬了腰肢搓粗了纤细的手指。我们听不尽的是削树皮抓树根充饥,红军阴险残暴的故事。肉体上的痛苦他们都挨过来,最感无奈绝望的是与艺术的隔绝。为了不让记忆干涸,他们黑地里偷偷练舞,闭起眼在脑海弹指中默练歌词琴谱。绝对不能让人窥见,绝对不可让人听到。哼一小段即可招来杀身之祸的日子过得好漫长。
9 f% l: K5 s+ K- G 相比之下,少年们显得无知轻佻。老人的命是捡回来的,传统的舞步是以他们的性命保下来的。当时我没去留意少年们的作品,但是他们灿烂的笑容、天真的诚意,从此成了我个人的柬埔寨印象。
7 _. w ^& W6 U5 A# xtvb now,tvbnow,bttvb 五年后,那几位眼睛特别明亮的孩子们毅然自组现代舞团,业余不唱卡拉ok补贴那十来二十美元的月薪,反而自己编舞在邻里在乡镇免费跳给民众看,为的是给传统舞系开出将来的道路。很巧,他们遇上了刚从德国回来的泰籍舞者Pichet Ploenchoen。Pichet本来就是个出色的传统巨人角,他说从传统创新出来吧,我们编的新舞,让猴子们让巨人们当主角,不用华丽的戏服,不要多余的道具,更不必劳驾王子公主大人上场。孩子们穿了平常练舞的衫与阔裤淡妆表演,从热身的“哒叮叮叮叮,哒叮叮”动作开始,随着在旁三两个乐师独奏精纯的柬曲,渐渐地衍化成灵巧嬉戏攀树勇敢又懂得悲伤的猴群们。粗犷中还不失细致,因为去掉了重重的戏服,观众才看得到舞者的每个动作其实是由好几个看不见的扭折弯曲构成的。难怪他们七八岁正式学舞,十年后师傅们才肯让他们毕业。2006年底在博物馆里的首演,我们的观众们看得出这新舞的创意、舞者的功底深厚和苦心,我们本着爱才之心给予他们真诚热烈的赞赏。孩子们好激动,因为此行是背着家乡师傅们的谴责抨击来的——这是哪个邪门派的玩意儿?不穿戏服就出台表演,简直是光了身子招摇过市!天谴哪!
! H6 [0 G0 s- t% x4 ~ 过后才知道这场表演是他们化委屈为力量的成果,愈发觉得这些穷苦孩子们的可惜可爱,因此一直留意他们这个舞团的动向进展。孩子们成长了,虽然也当了学院老师或国家剧团正规演员,课余依旧致力传统舞蹈脱胎换骨的革新,向国际名师学习,与尖端舞编合创,新作品是一次再一次地撼动国外的观众。渐渐的,他们的老师们也要慢慢学会接受孩子们的取向和诚意。去年在滨海的演出里,还有一位年纪较轻的老师跟他们同台表演。5.39.217.768 ~7 y9 e: T% K! h* c# I) X
他们最新最大胆的尝试将于狮城艺术节公演。我到金边探班,看比利时舞蹈明星Arco Renz与孩子们在一个建筑工地排练,因为金边严缺像样的排练场地。这里虽然还没有电梯冷气甚至基本照明(还不敢问洗手间何在),可是像这样一个宽20公尺的敞空实在难找。孩子们早上上班,下午排练到天黑为止。与其说是Arco编舞,倒不如说是与孩子们的合编,因为Arco会跟他们一块儿热身,练新的基本功,从中观察他们各自的特性,逐一协助他们编出个别的舞段,渐进地让他们自我认识发掘。练完后一起席地检讨切磋,没有导演的气焰,却有像兄弟般的仁慈呵护。每日如此。远观,只见智慧与热诚水乳交融般的凝汇,一支美丽又强劲的舞蹈新作即将诞生。8 j8 q; i& c( l" x6 D) Q0 o e
(作者是国家博物馆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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