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非洲饑荒﹕媽媽，我餓…… 沈旭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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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饑荒﹕媽媽，我餓……   沈旭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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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爆發大規模饑荒，受災人數超過1000萬，重災區索馬里有三分之一人口面臨生命威脅，而原已災情不輕的埃塞俄比亞和肯雅接受了大批索馬里難民，也令本國原來已有限的負擔能力百上加斤。這次饑荒規模甚大，很可能超越年前廣受西方關注的蘇丹達爾富爾人道慘劇，直逼死人過百萬的1984年埃塞俄比亞世紀饑荒。關於饑荒背景，除了氣候變化等人為成分不少的「天然」因素，還有眾多國家和團體的責任，例如控制索馬里的軍閥拒絕國際救援人員進駐，就是災情急速惡化的關鍵之一。5.39.217.764 u& u$ I6 I& i: ^3 |9 T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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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假如追溯更宏觀的結構背景，不少大國都難以劃清界線。例如內地學者認為，美國幕後導演了數場區域戰爭，並盲目把索馬里最具規模的伊斯蘭軍閥打成恐怖分子，並予以經濟制裁，正是當地發展失衡主因。一些西方學者則認為，中國近年大舉收購東非土地，改變當地天然農業生態，令東非原有的經濟體系被破壞，無論這與饑荒關係有多轉折，反正他們是信了。與近數十年東非饑荒不同的是，這次雖然災情慘重，卻沒有任何一個大國真正牽頭認真賑災，演藝紅星以往的齊心行動沒有出現，聯合國的危機警報提了一次又一次，幾乎無人理會。就災情不獲重視的原因，筆者曾於本報國際版介紹，為了讓香港讀者多了解這片遙遠土地，這專題希望帶出這次饑荒的一些延伸題目，例如索馬里「恐怖組織」青年黨之謎，災情較輕、發展較好的索馬里蘭為何不被承認，以及略述埃塞俄比亞和肯雅的獨特角色，希望港人可以在學習香港政客的垃圾論之餘，也關注人類正在發生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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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馬里軍閥海盜以外，還有一個索馬里蘭  沈旭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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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次東非饑荒的重災區索馬里，形勢最嚴峻的都在南部地區，由美國眼中的伊斯蘭恐怖分子青年黨（Al Shabaab）以及大小軍閥控制，目前已分裂出多個單方面獨立國家，西方承認的過渡政府形同傀儡，風雨飄搖，只能直接控制首都摩加迪沙部分，以及個別外圍城市。至於索馬里北部，這次災情相對而言要輕得多，當地早在1991年宣告獨立為「索馬里蘭共和國」，局面遠比南部穩定，卻從不獲國際承認，這是東非政局其中一個難以理順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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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馬里蘭穩定卻不獲國際承認
: X# O5 f' y5 o整個索馬里地區在東非面積十分大，在殖民地時代分別被英、法、意瓜分，此外大量索馬里人住在鄰國埃塞俄比亞和肯雅境內，這些地區加起來就是「大索馬里」，索馬里歷屆政府多次和埃塞俄比亞開戰，就是要「奪回」埃塞境內索馬里人聚居的奧加登地區。說來奧加登戰爭也是冷戰期間的代理人戰爭之一，索馬里原來與蘇聯結盟，但自從埃塞俄比亞的親密皇帝塞拉西一世被推翻、由共產黨執政，索馬里就獲得美國支持出兵埃塞，令東非的窮困百上加斤。今天聯合國承認的索馬里共和國獨立於1960年，由英屬索馬里蘭和意屬索馬里蘭兩部分合併而成，至於面積細小的法屬索馬里蘭則於1977年才獨立，成為今日的吉布提，目前是法軍和美軍在東非的重要基地，也是日本自衛隊戰後首個海外基地所在。索馬里蘭共和國的疆土，基本上就是從前的英屬索馬里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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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Q4 t: o6 t" K) ~% J筆者年前在英國參加討論全球化時代國家主權的學術會議時，認識了一批研究次主權、次國家的各國學者，也訪問了在會議發言的索馬里蘭共和國外長Abdillahi Duale，曾為他撰寫一篇訪問。他當時再三強調，「我們是一個獨立國家，千萬不要與他們索馬里混淆」，並批評索馬里的統一實驗是「糟透了的聯盟」，「永遠也不會回到那裏去」。雖然他的單方面獨立國家依然落後，而且境內也有自己的分離主義運動，但客觀情確是比南部理想，他再三保證，雖然索馬里今天以海盜「馳名」，但索馬里蘭的海域「連一個海盜也沒有，海盜都是來自南部索馬里地區，因為今天的海盜都是昨天的軍閥，索馬里蘭沒有軍閥，卻有強大的中央軍隊，假如南部敢入侵我們，定不會好過，他們也知道我們更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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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馬里蘭至今得不到國際承認，但有效管治國土近20年，有固定人口、固定領土，基本上符合國家的定義。而且索馬里蘭的管治模式完全符合西方要求，既有相對合理的民主選舉，又有真正三權分立的憲法，國內無論是立法還是行政機關，都根據美國模型設置。2003年，索馬里蘭以一人一票方式選出總統，更得到人權監察員的讚揚，這個外長更自稱代表「東非民主綠洲」，他本人就是政府最資深的閣員。5.39.217.76; x% V$ J* e6 P4 p0 M

1 A: N, F* ?3 w4 n公仔箱論壇管治模式符合西方民主要求
7 Z, h  M  I6 s+ rtvb now,tvbnow,bttvb其實一些非洲國家對索馬里蘭頗為同情，以往是因為非盟有不更改殖民時代邊界、以免獨立運動沒完沒了的共識，才對率先承認索馬里蘭有避忌。但自從厄立特里亞在1993年脫離埃塞俄比亞獨立，上述規定已被部分打破，儘管厄國曾被意大利獨立殖民統治，也算是殖民時代產品，但英屬索馬里蘭曾在獨立3天後才併入索馬里，又何嘗不是殖民邊界？月前非洲最年輕的國家南蘇丹也成功獨立，它的疆界就和殖民時代毫無關係，成了非洲新國家出現的新模式，這大大鼓舞了索馬里蘭進一步爭取國際承認。說來最反對索馬里蘭獨立的國家包括中國，正如這名外長說﹕「中國人老是擔心這會被看成西藏、台灣的同類例子」，「太敏感了」。不過真正令索馬里蘭獨立不獲承認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當索馬里南部連有效中央政府也欠奉，一天沒有人能有效代表南部承認北方，一天國際社會也不願支持索馬里蘭單方面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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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馬里﹕饑荒發源地與「恐怖組織」青年黨  梁振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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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N0 X) V; [% ]/ c在索馬里，受災最嚴重的是中部及南部地區，包括最先被聯合國宣布進入饑荒狀態的巴科勒州（Bakool）和下謝貝利州（Lower Shabelle）。截至現時，南部8區當中已有4個被聯合國定為饑荒區，而全國饑荒區則有6個。國際社會要救援該區的饑荒災民，卻先要面對當地武裝組織青年黨的阻撓。tvb now,tvbnow,bttvb% `1 u, w( l: u7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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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黨是受蓋達擧發的伊斯蘭激進武裝組織，自2006年起自稱蓋達支部，等同對外公告跟蓋達在資金和行動上已經建立合作關係，並效忠蓋達的「伊斯蘭聖戰」。但相比蓋達的全球恐怖襲擊策略，青年黨在成立初期的行動規模還是相當在地化，主要只針對索馬里過渡聯邦政府（Somalia's Transitional Federal Government, TFG）及非洲聯盟維和部隊（African Union peacekeeping forces, AMISOM）展開攻擊，企圖奪取索馬里的控制權，並建立起伊斯蘭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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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 H( J. W/ y9 f1 C! z) t) L8 Vtvb now,tvbnow,bttvb加入蓋達失本土民眾認同公仔箱論壇) g$ c; U9 s1 ?3 c1 J- T! Q
事實上，在青年黨成立並取得索馬里中部和南部控制權之初，一度深得民心，獲得該區許多索馬里民眾的支持。畢竟，自1991年索馬里政府倒台，當地進入長期的無法治狀態，軍閥割據；直到2004年索馬里過渡聯邦政府成立，其管治效能卻相當低，政府軍隊的士兵甚至時有掠奪平民資產。因此，儘管青年黨在掌管範圍內執行嚴苛的所謂「伊斯蘭教法」（當然是按他們自行詮釋和理解的一套），例如偷竊者被捕就要接受雙手截肢的刑罰，但他們總算為長期身處亂局的民眾提供了連過渡聯邦政府也無法給予的人身保障。然而，自從高調宣布跟蓋達結盟，加入恐怖主義陣營以後，青年黨漸失本土民眾認可。時至這回大旱，青年黨更加對民眾聲稱旱災是真主阿拉的旨意，要求民眾祈雨，等同要民眾自求多福。tvb now,tvbnow,bttvb2 Y  v: L, g+ W# L; x

3 z/ ^  E  X1 M/ @; r/ V面對青年黨的阻撓，非洲聯盟部隊唯有加強攻勢，為援助組織救濟災民爭取空間。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開始在摩加迪沙緊急空投糧食。聯合國、美國等多次敦促青年黨允許援助組織進入災區展開救援工作。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在8月4日的記者會上指青年黨使進入災區提供食品的工作非常困難，比如他們綁架援助工作人員，並向帶進食品的人徵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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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c) e6 o4 B$ w4 R4 L5.39.217.76從歡迎救援至為招兵拒認饑荒公仔箱論壇. |! y% ?% ?7 J) i& S: v
事實上在幾個星期前，青年黨曾經承認索馬里的饑荒災情，更加「歡迎」援助組織開往災區發放糧食和救濟物資。可是到了當下，無論你信或不信，反正青年黨就是反口，對外堅持索馬里不曾發生饑荒。青年黨更加向帶糧食入境的人徵收稅款，甚至綁架援助組織的工作人員。青年黨所以反覆無常，是因為這次饑荒終於也把他們推到困局。旱災、饑荒之初，糧食價格上漲，卻有利於青年黨招募新兵。民眾的農作物失收，又沒有能力應付高昂的糧食價格，迫不得已只好接受青年黨的徵召，從青年黨領取工資、獲得糧食。但自饑荒發生至今，索馬里難民人數已突破86萬，逃荒難民湧向肯亞、埃塞俄比亞等鄰近國家，更有數以千計難民冒險經公海逃往也門。難民外流讓青年黨在管轄區域內的可招募兵源大減。於是，青年黨改變口徑，堅決否認索馬里發生饑荒，一方面阻撓援助組織進入管轄範圍，另一方面架設路障，禁止成群結隊的難民離開索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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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0 c: P. X  o' d1 q% F8月初，非洲聯盟部隊在跟青年黨的交戰中漸見上風，迫使青年黨撤離索馬里首都摩加迪沙（Mogadishu）北部的多個重要戰略據點，也意味覑救援行動將取得大進展。可是到了8月中，聯合國又公布消息指運往摩加迪沙準備分發的大批糧食物資被盜並轉售，至今仍未查明事件。9月2日，又發生了救援團在摩加迪沙遭遇武裝分子襲擊，隨團採訪的一名馬來西亞新聞攝影師中彈身亡，成為自2007起第23個在索馬里遇害的新聞從業員。結果，在索馬里的救援進度所面對的最大困擾，始終還是政局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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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A" E: j& m0 \# }8 j0 ytvb now,tvbnow,bttvb梁振嶽（國際關係研究月刊編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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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荒簡史﹕埃塞俄比亞與肯雅  李伽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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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埃塞俄比亞這個世界文明古國而言，以饑荒聞名於世是一個不幸，卻是近世紀的寫照。而每次饑荒都不止是天災，通常也有人禍成分。例如在19世紀末，埃塞俄比亞曾發生驚人的滅絕饑荒（史稱GreatEthiopian Famine），奪去全國約三分之一人口的性命，慘劇最初的導因就是英國殖民主義者從印度把牛瘟引入東非，令埃塞俄比亞全國人民賴以生存的牛死去九成。根據世界銀行數字，該國目前的人口對醫護人員的比例為100,000﹕1，當索馬里饑荒造成大量災民湧入埃塞邊境的難民營，更令人憂慮會否進一步引發埃塞俄比亞本身的新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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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K: d  u! s4 ?* H# s2 t& O8 @tvb now,tvbnow,bttvb荒民湧入恐觸發埃塞新災難
/ A  M7 D6 I0 y* [7 @5.39.217.76事實上，埃塞俄比亞除了是歷史悠久的區域大國，本身所擁有的天然資源也不缺乏，配合多元的地勢和氣候，盛產熱帶和高原農作物，曾一度讓該國成為農業及畜牧業大國。其中咖啡更加是埃塞俄比亞的主要出口作物，佔總出口貿易額的六成，更有說該國就是咖啡的發源地。公仔箱論壇4 h" n5 v2 t  g3 u- R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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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戰後，埃塞俄比亞在皇帝塞拉西統治下一度十分風光，成了美國重要的非洲盟友，得到大量援助之餘，甚至也曾參與聯合國聯軍出兵朝鮮半島，正面與中國志願軍在韓戰的上甘嶺戰役交鋒。但皇帝的封建管治最終令民怨沸騰，最後皇朝被共產政權推翻，此後反而出現了1984年死人100萬的特大饑荒，這與當時的新聞封鎖、中央政府漠視邊遠地區大有關連。加上埃塞歷任政府都窮兵黷武，除了要應付鄰國索馬里的挑戰，也要面對境內厄立特里亞游擊隊的進逼，後者最終在1993年獨立，此後兩國還長期在邊境開戰。數年前，埃塞政府在美國煽動下，又揮軍干涉索馬里內戰，假如這些資源用來發展經濟、促成農業現代化，埃塞的潛能當能更好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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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雅政府自救措施獲肯定tvb now,tvbnow,bttvb- Y+ K  E, X+ T! q/ N) @
相較下，肯雅政府應對災情的自救措施卻備受肯定。雖然肯雅是東非各國中工業發展最先進的國家，但農業依然佔肯雅人均收入的25%（即最主要部分），也正因為農業會受氣候周期因素影響，讓肯雅的經濟始終未追上南非等富裕非洲國家。肯雅的饑荒災情不致失控，除了經濟基礎外，最主要還是肯雅政府的迅速應變。該國總統吉巴基（Mwai Kibaki）早在5月底就宣布旱災為「全國災難」，隨即擧動應急貿易和經濟措施，例如取消粟米進口關稅。此舉刺激粟米進口，更讓因旱情而高漲一倍的粟米價格逐漸回落，暫時紓解了民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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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肯雅政府撥出接近一億美元作緊急援助，用於購買和分發食水、營養食品等，同時把貧窮家庭的兒童列為優先救助對象，提供「校園餐」。作為美國總統奧巴馬的故鄉，肯雅爭取國際援助有一定優勢，對這次災情能否受控，將扮演微妙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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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 j3 g$ O* m6 \李伽慶 （國際關係研究月刊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