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就讀于喬治·梅森大學博士課程的田方萌在微博中發文概述:“我們這代和上代知識分子的區別很簡單:他們以為西方過去很牛,我們認為不牛;他們認為西方現在難以超越,我們認為是可以超越的。”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c; r9 M* s9 u6 W: V
我今年五十歲。有幸與方萌有文字之交,卻仍然未能謀面。向朋友打聽,他大概三十歲上下吧。這二十年的差距,把我們隔為兩代人。而他對這兩代人的概述,至少放在我們兩個人身上非常貼切。我一向對方萌等後學吐露心聲:“對德高望重的權威我不怕。他們再怎麼了不得,那些東西也是擺在那裏看得見的。對你們這些後輩才真是充滿畏懼。因為你們的潛力我難以估量,早晚或者已經超過我們。你們現在還看得起我,讓我受寵若驚。但日後怕是終究會看不起的。”
& J# K0 }5 R5 j1 Y5.39.217.76這種對後輩的畏懼,有著特殊的時代緣由。我是在“八億人民八個戲”的年月長大,上初中時還幾乎是文盲。在方萌等負笈遠洋求學、到美國國會實地旁聽的年紀,我才開始學習《新概念》第二冊。當然,並非我那一代人都是如此。我也不能要求時代為我的不才與後進負全部責任。畢竟,同齡人中還是出了不少飽學之士。但總體而言,我們這代人的學術文化條件不及後輩,底子比較薄,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中國文化和學術的繁盛,更多是要靠他們。! r% l: p+ {' a9 x7 I" K: v
不過,方萌這短短的博文,不僅是向我們這代人叫板,而且是向西方叫板。故而,我難以認同,當時就回復他:“一般來說,只有獲得基本的理解才能談超越。先不說中國學術界對基督教神學的理解力,就是古希臘,不知有幾個懂古希臘文的?再看西方一些精熟中國古文的學者,動輒說中國文化博大精深、難以理解其萬一。我現在只懂英文,連法文德文義大利文都不會,古典更別談了。這是我不敢談理解西方的原因。”公仔箱論壇3 K) \# m, ]9 v' \7 t
換句話說,如果說我們這代人認為西方難以超越的話,並不是說西方不可超越,真實的意思是,以我輩的才能和學力,在有生之年超越西方不可能,甚至連了解也談不上。這遠非一個個人的學術積累和思想洞見的問題,而是一個民族整體的文化實力和結構。方萌這一代人會比我們好得多,但他們的有生之年,是否能為中國建立起這種足以超越西方的文化結構呢?這是讓我充滿狐疑的地方。3 o8 N- H% o/ ^2 N
如今,中國經濟崛起,民族自信心大增,國學炙手可熱,《三字經》等也開始在中小學普及。但是,這些都不足以構成超越西方的徵兆。超越西方,還是先要了解西方。這不僅是古希臘羅馬等古典學術、希伯來文化中的宗教精神,就是對當今的西方,我們的認識仍然是浮皮潦草。比如,美國人能寫出中國一個小村落的歷史,有著堅實的田野調查基礎,採訪了主要的歷史見證人。這種品質的著作,在中文中也很難找到。反過來,美國這麼多小鎮,其地方自治如何操作,公立學校如何經營,有哪本相關的中文著作?考慮到中美在當今世界深刻的相互依存關係,中國對美國如此兩眼一抹黑的狀態,無論如何說不過去。這也是我多年來一直力主建立中國的“美國學”的原因之一。
* t+ I0 `. g! r+ [* ?9 ttvb now,tvbnow,bttvb方萌立志學成歸國,我自然樂觀其成。同時,我也是業餘馬拉松運動愛好者,不妨以自己的愛好打個比方。跑馬拉松的人,無不野心勃勃,但最後成功的,大多是對自己面臨的里程和困難有充分估計的人。否則,總會因為開始的感受太輕鬆、對中後程準備不足而失敗。方萌一代的學力,恐怕已遠在我輩之上。如果我對他們還能有什麼用,就是提醒他們所面臨的挑戰的難度。
( n0 e* b& e& ?% f( c% @3 c我毫不懷疑方萌本人能做到在學術上與西方學者比肩。其實,我們這代中已經有許多人做到了這一點。但是,一個民族之學術文化之積累,則需百年之功。只有任重道遠,才能在開局之時有理性的佈局和戰略。否則,就可能造成想超越西方的多,真去了解西方的少,最後大家繞過一些基本的學術建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