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張彧暋：當世界本身變成悲傷

本帖最後由 felicity2010 於 2016-3-12 11:23 AM 編輯 公仔箱論壇' n( `$ z9 C5 ?& W7 F) m4 w

張彧暋：當世界本身變成悲傷公仔箱論壇' o+ c  z0 r* B' Y/ R

近日社會上的氣流與心靈極端紊亂。「這個人傷心欲絕，自尋短見」。當我們這樣嘗試去解釋一個人為何自殺的時候，我們假設了「這個人的內心，負荷不了他的悲傷」。這樣好像說這個人只要忍耐，就可抗逆。不過這其實不是解釋。正因為心靈承受不了，人們才會自殺吧？就像電腦當機那樣，不知道哪個軟體出了問題，除了關機，根本沒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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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社會科學的出現，正是要挑戰這個「心的問題」。老祖宗是19世紀末的法國人涂爾幹（Durkheim）寫了本《自殺論》，認為心靈現象，獨有於人類的社會。他認為，所謂社會，是一種集體心智。人類交往，其實類似一些心靈能量的互動，所以大家「social太多太少」（社交活動過多過少），人際交往所帶來的心靈能量過剩過少，又或者起伏太多，個體都有機會自殺。而如果社會集體不能給予個體生存的方向，或者太多不同方向，令人無所適從的「失範狀態」，個體也會自殺。不過可惜社會科學在涂爾幹之後，就沒有繼續深究他所講的這種心靈力量，而只從各種物質誘因與變項出發，尋覓原因，可是人們還是繼續跳樓。而進步神速的醫學，對自殺或者精神病的根本誘因，還是苦無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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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社會學者格林菲爾德（Liah Greenfeld），認為這跟國族主義有關，特別她認為國族主義（特別是公民感覺與人民主權）為社會大部分階層所帶來的尊嚴感（dignity）。尊嚴，就是身分比較下，所帶來的光榮感覺（威風、被人承認、命運自主），本來並非社會上人人能擁有的東西。而現代化就是將這種尊嚴感與世界觀，慢慢廣泛散佈在社會上的過程，首先是英國，然後是法、德、俄、日等。換句話說，就是一種不止求溫飽與基本生存，特別是公民國族主義講求社會上每一個個體也有尊嚴、人人皆可是精英的一種文化理解的框架。

格林菲爾德舉經濟學者John Nash為例。此君本為秀才，但畢業之後似乎無人承認，患上思覺失調症，瘋瘋癲癲30年，所幸Nash最後在1994年得到諾貝爾獎，就立刻回復正常了（！）。中大學生會前會長張秀賢，有次跟筆者分享他的經歷，說病發時候他感受到自己控制思考的意志（will）壞掉，心靈內的語言、記號流與想像力不受控制，恰似有另外一把聲音會自己思考起來，更試過不能睡覺，能徹夜狂寫萬字文章。精神病其實是人類心靈想像力的解放，情况有如南海十三郎，會忽然在街上演說，卻出口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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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心靈與身分期許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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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假設是這樣的：身分不一致（status incompetence）。學生與年輕人本來從來就是社會變革的動力，特別當今學生對人文、政治與整體社會關懷的氣氛，往往有這種「家天下」的期許，現實卻受制於那些自以為精英的上一代人所主宰的結構（其實只是求溫飽的動物生存）所限制。是自我期許與現實落差導致個體的心靈崩潰。公仔箱論壇8 B- n9 G0 m# l6 E% _( v

上一代人沒有體會過這種高階的尊嚴，只以物質來解釋新生的心靈，終究不會也似乎不願意去明白。不是經濟物質貧乏與社會不平等導致人們錯亂，而是追求更大的國族尊嚴創造了資本主義與民主主義。有人說，參加雨傘運動的時候，抑鬱一掃而空，精神爽利（這是一種以個人權力優先的公民國族主義）；也聽說有個案是愛國建制分子，維穩不能擔憂蒼生而精神分裂（這則是以遵從黨國代表自己防範外國勢力的民族國族主義）。

正是這些充權感，一場心靈的集體覺醒或抑鬱。或者不是自殺者感到悲傷，而是心靈崩潰了的人，望上去的世界本身變成了不能接受的悲傷。心靈現象是一種時間（chronic）的概念，隨社會能量多寡流動而有所起伏，香港當下正進入這種世界自身盡變悲傷的低潮階段，並會持續一段時間。俯瞰風景，容易造成作為知識的理性與作為經驗的真實互相衝突。「自殺者沒有理由，只是單純無法飛翔罷了」。無論如何，香港社會與集體心靈已經進入另外一個階段，不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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