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林行止: 有理說不清皆因積弱無經濟牽掛易啟戰端

林行止: 有理說不清皆因積弱無經濟牽掛易啟戰端$ R5 N) ~% f5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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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為了解決南海若干島礁主權問題，菲律賓政府於二○一三年一月二十二日將「南海爭議」提交國際常設仲裁法庭解決，同時邀請中國參加；中國向來認為南海的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自古以來」為中國所有，縱有爭議，亦應由中國與相關國家進行雙邊協商，不可亦不必交由「國際仲裁」，對菲律賓的「邀請」，當然置若罔聞，惟於二○一四年十二月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於菲律賓共和國所提南海仲裁案管轄權問題的立場文件》，仲裁庭將此分為六大部分近百個段落、詳細列舉中國掌握的歷史事實及解釋為什麼中國堅持這些南海島礁是中國領土和領海的《立場書》，視為中方的「抗辯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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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牙仲裁法庭於七月十二日頒布裁決，認為中國的「九段線」主張，既無「國際法基礎」，亦乏「歷史性權利」。中國聞此裁決，雖早在其預期之內，仍不免大動肝火（不然如何向民族情緒高漲的內地人民交代），駐美大使崔天凱馬上重申中國對仲裁的「四不立場」（不接受、不參與、不承認、不執行）；官媒相繼發表題為〈休拿廢紙當令箭〉及〈南海誰輸誰贏，歷史在一旁捂嘴笑〉的社評，嚴詞駁斥海牙仲裁庭的判裁強詞奪理，裁決書等同「廢紙一張」（其實長達四百七十九頁）之外，還展示「強國風範」：「相信中國的執法力量嚴陣以待，中國的軍事力量同樣不會在需要他們站出來時沉默……」，與前國務委員戴秉國月初在華盛頓的「中美智庫南海問題對話會」上指出「希望美國不要到中國的門前耀武揚威；就算美國十個航母戰鬥群都開進南海，也嚇不倒中國」的激昂陳詞，前後呼應；而由四名上將親臨督師的大規模海軍南海演練，擺出不惜與仲裁南海問題的幕後黑手美國在軍事上一較雄長的勢態！在北京文韜武略的表態中間，還上演中國海警艦艇驅趕菲律賓「犯境」漁船的一幕。內地民眾戰意高揚的情緒能否因而稍息？值得大家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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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關於南海主權，北京所提的理據，以國人的傳統思維，不可謂不充分；但國際間的解讀，大都認為《開羅宣言》、《波茨坦公告》、《舊金山和約》以至《中日和平條約》有關南海誰屬的決定，都甚模糊，起碼未見把南海諸島「歸還中國」的字眼……。無論如何，在這類牽涉歷史問題的國際事務上，「道理」是要有實（武）力為後盾才能令人信服的，如今中國似乎不具備此一條件，因此「有理說不清」，何況反對的一方亦法理清晰、證據確鑿，加上有「宇宙最強」的美國撐腰（雖然只有「二個航母戰鬥群」常駐〔或電召即到〕南海），遂「振振有詞」，令海事仲裁庭靠邊站，作出對中國大為不利的裁決……。岔開一筆，MIT政治學者奧戴爾（R. E. Odell）六月三十日發表題為〈海洋霸權和並無其事的自由航行〉（Maritime Hegemony and the Fictionof the free sea: Explaining State's claims to maritime Jurisdiction；MIT政治學系研究報告二○一六年第十六號），顧題思義，有強權便有自由！公仔箱論壇; i( K Q- ~' U" q; ^

我國吃「喪權」的虧，非自今日始，可說從明末以來便有多起；這種令國人切齒、仇外的事故，在一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才終止！然而，「弱國無外交」以至「國恥」這類詞彙，已深入民心，成為民族主義激情之本。tvb now,tvbnow,bttvb9 |$ [; Q. }2 b% o

此次「南海仲裁」的結果，雖說北京口口聲聲說等同「廢紙」（昨天端傳媒一篇特稿指戴秉國專程赴華盛頓講「一張廢紙」，可見這張「廢紙」十分重要。確是一針見血的評論），堅決置之不理，還直斥仲裁庭法官拿「原告」菲律賓錢財才有替銀主消災的裁決。可是，饒是如此理直氣壯，為何中國在訴之以理而對方不為所動的情況下，不派兵把犯境的美國及其附庸的軍艦戰機趕離我國領海和領土！這不是「新國恥」是什麼?!

習近平主席不能只靠虛張聲勢而必須拿出實際行動，才能在國人中樹立權威地位，這正是筆者對南海局勢無法樂觀的主因。一如較早前這裏所說，目前是美國政權交替期，在任者不會輕易作出要下任收拾「殘局」的決定，在此「動武空檔」期，北京大可發動宣傳攻勢，一來可撫平國內的民族主義情緒，一來可說扭轉不利我國的世界輿論；但北京的行為應止於言文而不可動手，因為一旦炮聲隆隆，當權的美國總統即使明天到期落台，亦以不能示弱令國家蒙羞而作出強力反擊……。中國現在是否有與處心積慮已久、新型武備山積的美帝在戰場上較量的條件，北京心中有數；以筆者之見，中國還是以「君子報仇」態度處理此事，較合國家利益。我國有很多在不同處境運行讓自己好過的成語可供選擇，是中華文化精深博大的地方。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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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濟利益面前，國與國的衝突可減至最低。土耳其與俄羅斯「化敵為友」便是近例。大約七八個月前，土耳其擊落一架犯境俄機，兩國關係跌至冰點，熱戰有一觸即發之勢；但出於大多數人意外，如今土俄已「和好如初」。所以如此，皆因俄在土有重大經濟利益——俄在土興建一座值二百多億美元的核電站合約快到手，加上俄與土談判在土境敷設每年輸送六百七十億立方米煤氣供應南歐諸國的管道已呼之欲出……。面對油價暴挫國內經濟呆滯的困境，一口氣鯨吞克里米亞的強人普京，只好放軟身段，與土耳其修好。

在經濟線上，「中美利加」已生質變。簡單而言，「一帶一路」的最終目的在另起爐灶，建立中國自己的經濟圈，那意味美國難分杯羹；在南海問題上，一旦中國得其所哉，不僅沿海「諸小」不得不以中國為「老大」，南海海底蘊藏多種天然資源（只知甚豐，迄今並無真確數字）的利益，歸中國獨佔或與有關國家「共同開發」，而「有關國家」並不包括美國在內，……。換句話說，在美國企業對中國市場寄望之殷大不如前（近兩年不少美企已退歸本土）的前提下，意味少了經濟利益有損的考慮（那與俄國在土耳其問題上正好相反），美中「發生軍事衝突」的機率大增！在衡量與美國的關係上，北京應慎重考慮這種現實。

循此思路，中菲在《裁決書》陰影下啟動國與國之間的南海談判，可能性不低。據本報十五日報道，新總統杜特爾特已公開表示會委任前總統拉莫斯為特使，「前赴中國協助開啟菲中在南海問題上的談判。」馬尼拉DeLa Salle大學政治學者赫達里安（R. J. Heydarian）認為杜特爾特肯定會利用此一機會，向中國榨取更多利益（toextract concessions from China），杜特爾特的競選政綱，在內政上的賣點是大建基本設施，因此亟須中國的資金、技術及硬件的支援；另一方面，與出口總趨勢「下行」有別，中國對菲出口近年大增，迄今年三月底，中國總出口額萎縮約百分之十，對菲出口則增近百分之二十二，雖然數額只有數十億美元，但勢頭相當不錯，加上菲國決定大搞的「基建」，是中國的「強項」，意味其與菲國的經貿前途極佳。由於形勢比人強，加上美國從中作梗，中菲經濟往還雖然前景璀璨，但後者佔盡便宜，不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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