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讀九日山,對認識歷史文化名城泉州會是個缺憾。九日山坐落在距泉七公裏處的晉江北岸,由東西北三峰環抱而成。山不高,絕頂也不過八十余米。無群山萬壑之雄,峭壁千仞之險。唯清泉、綠樹、雲岩,于幽幽中別出一個靜虛之地。小小的山,隆起于平疇曠野之間,疑是天地造化遺落的一粒泥丸。然自南宋迄今的八百余年間,它始終以“山中無石不刻字”的勝跡吸引著遊人。山上的石頭,除海交祈風崖刻外,多為題景、紀遊和修建的崖刻,其間不乏枯燥無味之作。倒是那些久居此山但不勒石題名的人如南朝時來華的印度高僧枸那羅陀,唐代的秦係、姜公輔等,尚能給後人一點啟示。 九日山 枸那羅陀自印度泛海東來,途經泉州,見九日山僻靜,乃擇西峰而居。他自己動手,伐木為屋,鑿石為幾,斷草為席,于此筆耕心耘三年,把一部《金剛經》譯成了漢文。“因取梵文,譯正了義”,便是他為中華文化作出的貢獻。他沒有在山上的哪塊石頭上留下名,留下字。只有西峰一片無字的大盤石,被懷念他的泉州人名為“翻經石”。
; s/ W, l/ x3 R7 \ 來九日山落戶時間最長的是唐代著名詩人秦係。這位流寓泉州的會稽才子,一入泉就看中九日山,卜居西峰,一住就是二十五年,而月.未曾有一日相違。他深愛此山,豈止因一江清流的縈繞,百章佔松的牽扯?我以為,還是這山的淳樸清凈和四時不著冰雪的溫煦,使他不忍離去。曾經坎坷,方知世道艱危。他從名韁利鎖中解脫出來,回到山水間種藥、釣魚、讀書注書。雖平淡卻真實,雖清貧卻充實,自有人生的樂趣。“終年常裸足,連日半蓬頭。”蓬頭裸足生活在老百姓中間,誰信他是個鼎鼎有名的詩人?他與那些身歸山林心在朝堂卻把自己打扮成耕夫、釣叟的假隱者迥然不同。他也不像陶淵明棄官歸隱尚有幾許田舍可恃。他是一個一無所有、一心皈依自然的布衣。可貴的是他不惑于名,不惑于利,而甘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不受富貴恩賜,拒與公卿窺面。北郡留守薛兼訓曾薦他為右衛卒府倉曹參軍(皇帝的禁衛官),他托疾不任。節度使張建封奏請加封他為校書郎(校對書籍的官),他拒不就職,空有其銜。故人薛播貶泉州刺史,常攜酒物到山上來與他敘舊,他從不過衙回訪。不近人情而情在山水,這不也是一種超脫?他能活到八十五歲高齡,與他心無俗慮,身無負累是大有關係的。 , z* [ }/ J8 I! i
九日山 唐德宗朝宰相姜公輔,因諫阻厚葬唐安公主被貶為泉州別駕(刺吏的助理官)。這位從九霄雲外栽落下來的宰相,頓悟好官難為。為了平衡平衡突然失落的空虛,他踏著秦係的足跡,上九日山去了。姜公輔築室東峰,與秦係朝夕相處,咫尺為鄰。孤寂的山,花自開落,草自枯榮,雲自去來,鳥自啼鳴,管它山外十丈紅塵。他們共守此山,共享一份寧靜。行文至此,我忽想起一句民諺:在了位是神,貶了官是人,下了野是熊。姜公輔倘非貶官,見都難見,還能與布衣秦係結為知音?世事常變,人亦陰陽無常!
1 q O$ }5 \" o# ^公仔箱論壇 “回首唐風不足振,可憐滿腹藏經綸。”姜公輔忠君直諫,料不到竟落個“賣直售名”之罪而遭貶的下場。然他失了榮貴,卻得了真淳九日山的清風明月,玉露甘泉,給了他另一種風景,另一種生命的串盈十三個春秋寒暑,姜公輔棲于斯,老于斯,埋骨于斯。死後化作泥土,滋養這方山水,泉下應也笑慰!8 l2 C5 d# V' e! T' x4 G/ E' }& I! I
鐘愛九日山的當然不止姜秦二人。泉州第一個登進士第一的歐陽詹、會昌科進士傅筍、貶官入泉州的香奩詩人韓倔,以及宋代的朱熹、黃克晦等名士學者,都曾在山上讀書論文。是不是這山遠了喧嗔狂躁的塵囂和竟血爭穴的紛擾,才使得那麼多人的神往?當來者真誠的投入,山便凈化了他們的心靈,讓一切的一切都歸于寧靜。無名的九日山,因名人的棲隱或登臨而聲名遠播。到了宋代,達官貴人,騷人墨客,紛至沓來,鬧得紅紅火火。修亭建閣,立祠興廟,題字刻石,一變本來的拙撲自然而為富麗精工。其間十三段祈風記事崖刻,不因幾百年歲月風雨的剝蝕而模糊了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