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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阿伦:龙城飞将老矣?无意万户侯罢了

汉文帝说千古第一射手李广:“惜哉,子不遇时。使子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算是背时倒运的人们拿来自嘲的借口。志大才疏型的吟着这几句,就老觉得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自己不过是没赶上好时候。比如吧,独眼龙伊达政宗在日本当东北王,也咂摸着自己如果早生三十年,“天下未可知也。”但实践出真知,骡子和马拉出来,没事走两步,就自然分清哪匹适合上战场日行千里,哪匹适合去拉磨。大坂一战,独眼龙就现了原形。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但你没什么理由怀疑雷·阿伦。过去十年来最好的射手,上季场均26.4分的生涯记录,以及和雷吉·米勒只差不到500的三分球。然而近五个星期,差不多是他职业生涯以来最黯淡的时光。我知道,在许多人的概念中,你可以输,却不可以不闪耀光芒。很正常的概念:许多人会认为1961-62季张伯伦场均50分的赛季是他最美的生涯,而1966-67季场均24分25板8助攻68胜和总冠军却不够壮丽。每个三分球都像掉进大海的流星,连绵不断的三分雨激起观众的海啸,只有这样才够味?



1 远射

常规赛三分球简易小表格
    攻击比率   命中率   受助攻率   得分
佩贾   51%     44%     97%     9
理查德森 40%     41%     88%     8.9
刘易斯   48%     41%     92%     8.4
杰克逊   41%     36%     81%     7.5
阿伦   45%     40%     80%     7.3
贝尔   58%     40%     97%     7
米勒   43%     43%     89%     6.6
克劳福德 35%     36%     68%     6.6

在常规赛三分球大师中,你可以轻易发现:除了疯子克劳福德和他36%的低下命中率外,所有人的受助攻率均高于雷·阿伦。佩贾、贝尔甚至到了97%的令人发指度——即,他们每投中33个远射,只有1个是独立操作的。

这可以有正反两种说法。反面来说,在顶级射手中,阿伦获得的球队支持是最少的;正面说法是,阿伦是射手中最独立、最纯粹的那位。需要补充的是,在比他更前的四位射手中,有三位2分球跳投命中率都不如他——包括佩贾的39%、理查德森的38%和杰克船长的33,阿伦自己则是41%。

或者,简单的说,穿行于绿色的帘幕之中,另一支军队的战甲之下的他,依然是雷·阿伦。


2 节奏

里弗斯为数不多的正确抉择之一,是让凯尔特人成为一支慢节奏队伍。2007-08季常规赛,波士顿攻防步幅联盟第19。乍看是老牛慢车,但,如你所知,过去的若干年,马刺和活塞都是这样过来的。慢节奏——除了佛拉特洛的孟菲斯冬眠熊队——大多数时候意味着良好的阵地战能力、上好的节奏控制能力和防守。

但这对射手的个人直接发挥不算有利。野战散列,弓骑兵可以纵横驰骋,但双方摆开了方阵坚盾开始肉搏,弓弩除了射得对方不敢密集外,难以把对方撕扯开。汉文帝说李广倒霉,是因为他徒手搏虎杀熊,神射无敌。到中原会战群英,显然当者披靡。但要到漠北绕弯儿迷路搜索匈奴,就显然不合时令了。本季之前,太阳队的“7秒快攻”和老尼尔森的不刹车战略,造了多少射手?快速攻防转换是射手的天堂。

列一下射手们本季10秒内进攻完成比率:
杰克船长: 46%
迈克·米勒:45%
理查德森:41%
刘易斯:34%
佩贾:35%
贝尔:41%
巴博萨:48%


雷·阿伦:39%

他没有多少机会像巴博萨或杰克逊那样,早早进入阵地去先给敌人一梭子。凯尔特人的慢节奏不会给他很多机遇战或急攻的机会。而且,许多时候,他要负责把球带过阵地。
而在季后赛,阿伦10秒内完成进攻的比率跌到了30%。常规赛他10秒内的进攻场均得到6.1分,而季后赛的10秒内进攻他场均4分。


慢节奏对一个射手有多大的损害?雷吉·米勒隔三差五在纽约屠杀的1993-1995年,步行者的进攻节奏联盟前8;丹·马尔利在太阳队射三分射到进全明星首发的颠峰期,太阳连续三年进攻节奏联盟3、5、6名;蒂姆·哈达维和克里斯·穆林职业跳投最狂野的刺青年代都在老尼尔森的勇士度过了。

当然也有例外。1993-94季约翰·斯塔克斯达到职业生涯颠峰——场均19分和1.9个三分球。而纽约的节奏慢到联盟第24位?


3 战术

射手的大致活法有三种:
A 自行摆脱后跳投
B 无球跑动穿越掩护后接球跳投
C 坐等发炮弹跳投

A属于科比、麦蒂和皮尔斯们;C则属于鲍文和巴蒂尔们——“俺们反正也跑不快,不如坐这儿等发粮食”。B则是真正伟大的纯射手:阿兰·休斯顿、汉密尔顿、雷吉·米勒们。


我们记得,年轻时的阿伦有英国种马般的小腿,因而他可以同时充演前两种角色;然而老之将至,不待人催。自行切入一对一?在凯尔特人,既不符合他的个性也不符合球队战术。道格·里弗斯的口头禅之一是暂停时的“RIGHT SHOR!NO HERO SHOT”,直译就是张卫平老师的:“大家要合理,不要打得不合理!”

“合理”,就是我们所见的,凯尔特人的特点:大量的高位双掩护(甚至朗多那样的火柴棒个头都参加了掩护),卷切、V切之后的翼侧接球,以及转移到弱侧之后向低位深打(皮尔斯)。凯尔特人很少陷入包夹或球无法运转的困顿,这是三巨头的能力和智商使然。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

A KG的背打甚至不比皮尔斯多。凯尔特人的转移球许多时候集中于上线。而你知道,INSIDE-OUT这种单调的战术所以无解,在于压缩低位可以获得更多的外围远射空挡:善于策应的低位巨人因此而有价值。1995年的火箭就是依靠大梦在内线吸铁石一般吸纳敌人的包夹,而酿制了持续一夏的三分暴风雨。而2008年的波士顿,缺乏低位的恐怖威吓,过多的上线交叉掩护使外围并不那么空。当然,球的流动使得朗多、皮尔斯和帕金斯在禁区得以空闲,但对阿伦来说,他的空间过于狭窄。
雷吉·米勒或汉密尔顿?我们知道,米勒的三分几乎是来自步行者全队坚定不移的掩护,而汉密尔顿拥有一套闭着眼都能跑的默契掩护,以及比卢普斯精确准时的分球。铸造一套掩护或者让朗多成为一个人到球到的转移手?这都非一日之功。


B 阿伦,如众所知,早在职业生涯初期就被赞美的“组织后卫般的大局观”,在这种时候反而影响了他的攻击。在勉强摆脱时强行出手、在机会不当的时刻寻求强攻,这不是他作风。于是如小李飞刀里的天机老人一样,“一个人久而不做某事,到了后来,就真的不会做了”。恢复他那一场狂风暴雨砍分如草荐的手感和节奏?那显然需要时间和战术支持。

我们可以举出的例子是,火箭三巨头时期的滑翔机和后来的皮彭。在大梦、巴克利依然骁勇霸道时,滑翔机反而是三巨头中最低沉的一个;反而是那两位伤病缠身时,外围的滑翔机才勇猛再现。对任何一个雷·阿伦这样聪慧的射手来说,无私的秉性会让他寻找另两个更有威胁的队友。但在季后赛,激烈的比赛、凶狠的身体接触是屠杀节奏感的阉割刀。也因此,在奔跑、撞击和传递了无数次后,真到拥有了空挡,阿伦却无法如死光枪般准确射中——而且,通常这种空挡屈指可数。



4 年龄

7月,阿伦将满33岁。
对射手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80年代末场均22分、31岁还在马刺场均11分的佩森,33岁场均7分。
马尔利,32岁失去主力位置,场均7分。
莱斯,29岁达到生涯颠峰的场均27分(他全明星MVP那年),33岁上开始做替补,场均12分,下一季,9分。
伟大的米勒,33岁那年将垄断十年的步行者首席得分让于杰伦·罗斯。

射手们需要年轻的腿来跑动。尤其对于196公分的阿伦来说。在这个速度越来越快的联盟,遍地208公分射手的时代,他需要更多的空间,于是得执行更多的跑动。




5 选择

所以,归纳一下,这基本是雷·阿伦的现状:

没有一套以他为核心的掩护和传跑体系;没有低位威胁给他制造空挡;慢节奏半场进攻让他没时间射冷枪;他融入球队的传递体系过深,以至于偶尔忘记自己是个射手;33岁;
——即便如此,他依然是常规赛最独立、最有效的远射手之一。


不如以前过瘾了,是吗?不如当年和卡特对砍那么绚烂夺目,不如火枪手时期那样挥洒从容?同级的阿伦·艾佛森在丹佛射出十年来最低的出手数;科比的得分自2005年以来新低。更远的,请想一下乔丹在后三冠时期那连创新低的场均得分(虽然他依然是得分王),张伯伦职业生涯后七年的得分还不及生涯前七年的一半,以及1971-72季场均不到15分。

回过头来,我们是不是可以说这样一句:雷·阿伦,正在打得像一个凯尔特人的赛季?

(直到80年代,这个队的队史得分记录才由麦克海尔不小心的56分和拉里·伯德好强的60分提上去……这支惯于王朝的球队甚至没出过得分王)

失败球队中的明星,或者伟大球队中的低调者。我们经常误会这两者的关系。篮球——尤其是凯尔特人的篮球——是关于胜利的故事。48分钟,5个人,胜利。雷·阿伦所做的许多事是为了这支球队的整体战术、连贯的48分钟而付出的代价。评价一个球员是该把他割离出整体来评价其所做所为,还是看他在场时,球队最后的胜负?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离开西雅图跑到凯尔特人,而且谨慎的减少出手次数,过渡球,以及常规赛最后时刻负起责任的那些远射: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时代与球队了,一如爱用年轻将领的汉武与李广的矛盾。但李将军最后还是命师出征,去希望多射倒几个匈奴。
对雷·阿伦来说,就是这样:他来这里,不是为了万户侯、不是为了多射几个三分球的。过去十二年,他一直是个聪明的球员。对他必须持有这样的信任,即:他非常知道,自己怎样做,才能对球队最有益处

——对他来说,是否封侯并不在他意内;他在这里,龙城飞将威名犹在,可以让胡马望阴山而却步,让汉家天下完整,就是了。

——这难道不是我们过去十二年热爱他的原因之一吗?
Little MM & Little 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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