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去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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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第廿屆香港書展開幕前夕5.39.217.76- C1 a) v/ w, u/ R$ P% N' ?+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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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第廿屆香港書展的開幕好日子，簡體版《張愛玲全集》主編止庵先生將有一個題為「傳奇才女張愛玲」的文化講座，但到時候最多香港人瞪大眼睛關注的戲碼恐怕並非張愛玲的前世今生而是模的上體下身，因為少女模特兒們要出書簽名了，因為有人對少女模特兒們的簽名活動感到不爽快了，所以這陣子鬧出了一些風雨新聞，從網上鬧到網下，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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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有人挺身「反模」？

看來看去，看上看下，看前看後，看在一些滿腔熱血的年輕男女眼中，模干犯的「罪狀」大抵有三﹕首先是賣肉露膚，品味低俗，有傷風化；其次是借出書簽名做個人宣傳，破壞了香港書展的文化氣氛，拉低了香港書展的文化品味，影響了他們逛蕩書展時的文化心情；最後是在書展簽名會上引來大量攝記和粉絲，佔據空間，妨礙入場，為愛書人帶來嚴重不便。所以，不可不反，不得不反。4 |: `$ O8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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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非常善良的擔憂，卻又未免有幾分過慮，甚至帶幾分危險。

誰有資格判定什麼內容才配出「書」？公仔箱論壇, O3 v; ?2 s: {  P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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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珍惜自由包容的核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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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出書，販賣寫真，劈腿舐雪糕，翹臀啜牛奶，儘管從任何角度都難以說得上是「好品味」，但此類書籍始終屬於「第一類出版品」，大有權利在書展場內展售，也大有資格向貿發局租借場地舉辦活動。消費者若對它們的內容有所異議，大可動員向主辦單位及相關部門投訴，再由淫審處依法判斷，絕沒理由在書展開檔以前或之後左反右反，對他人之「出版自由」及「流通自由」構成阻礙或威脅。

而且，退一步看，此等所謂書籍之所謂肉照，其實跟幾份大眾報紙每天刊登在A疊港聞版面的「玲瓏集」之類欄目內的艷情照片毫無差別，也跟刊登在C疊娛樂版面的挑逗彩照相差不遠，如果這些年輕人每天讀的都是此等報紙並且甘之如飴，為何要對結集寫真有如此激烈的過敏反應？是否只因這些照片被結集成一種叫做「書」的物體，遂挑動了年輕人的脆弱神經，因為年輕人對「書」這個字始終有某程度的神聖尊重，覺得肉照不配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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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便牽引出另一堆有點沉悶兼又有點瑣碎的大問題了，例如﹕tvb now,tvbnow,bttvb# W6 Q4 C, ~4 N7 T: x+ c3 Q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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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有資格判定什麼樣的內容才配出「書」？誰有權力或誰有理由對別人出書賣書指指點點甚至用行動威脅？大眾化報紙的專欄文字固然有許多名家精品，但亦有一些修辭粗俗和觀念保守的雜碎文字，它們也常被結集成「書」並由所謂作家在書展簽名拉客啊，其嘴臉賣相之「可厭度」也極高，為什麼不見熱血青年反之罵之？只針對初出茅廬的性感模圍堵攻擊而放過有頭有臉的叔伯姨嬸，會否有「大細超」的欺善怕惡之嫌？

再者，如果年輕人能夠接受一份大眾化報紙既有近淫肉照又有雕琢專欄，既有搵食博紮的模低胸露肩又有教育界名人談文論藝，為什麼不能接受一個多元包容的香港書展？年輕學生為什麼不到大眾化報社門前舉牌，抗議A疊裏的「玲瓏集」和C疊內的模照「影衰」了教育界名人的「文化品味」、破壞了他們閱讀報紙的「文化心情」？又或者，為什麼年輕學生不到校長室門外靜坐，要求校長停止替大眾化報紙撰文，以免「抬高」了跟校長同處一報的模之「文化地位」？5.39.217.764 @; W+ H- @1 h/ `! m

不是的，香港從來就不是這樣的非黑即白、截然二分的潔癖社會，也不應該是。自由包容向來是香港社會的核心價值，香港人，年齡不論是老是幼，出發點不管是好是壞，皆該有足夠的成熟和智慧別對一些出位駭行過於大驚小怪或反應過激。如果今天輕易用某些理由反對模出書賣書簽書，是否到了某一天，說不定很快了，亦可由另一些人依據相近邏輯去反對某些政治/宗教/經濟作品？萬一出現這樣的社會，再談什麼「文化品味」、「文化氣氛」、「文化心情」，有啥用？& e6 `) G& ~- b' g& ^5 }7 W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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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對於模出書將會影響書展秩序之類的擔憂，那既是管理上的技術操作問題，亦是模粉絲的修養水平問題，跟模無關，沒理由讓其承擔罪名。每年香港書展都有極多文化講座叫好叫座，像倪匡像金庸，像莫言像鍾曉陽，像王安憶像哈金，現場聽眾少則一兩百，多則四五百，秩序井然，何曾對入場人流構成阻塞？模簽書真的會有這麼多粉絲捧場嗎？我很懷疑，就算有，為什麼他們就要承擔阻塞空間的罪名？他們付的不是真金白銀的鈔票嗎，為什麼買票入場向金庸取簽名的幾百人就一定是堂堂君子，而在報紙上看多了模，忍不住掏錢進場看看真人的觀眾就要被唾棄鄙視？更何，據聞今年香港書展增添了中翼新館，空間大了，簽名活動皆限定於會展4樓舉行，通道有別，根本不會影響到其他書展活動，還有什麼好擔心、好去「反」呢？* P, u; ~5 M  B1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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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書展前夕，我在本欄寫了這樣的論定，今天重讀仍然有效﹕香港書展在賣書之餘有甚多文化活動，這是「香港能量」的強勁表現。這些活動亦是深具香港社會的曖昧夾雜特色，既講文學與文化，亦談經濟與飲食，以至於男女情慾、時裝皮相、插畫動漫，俗世生活的每個面向皆不被遺棄，或如陳冠中在其文章所常強調，香港因為沒有文以載道的大傳統於頭上泰山壓頂，那便能像黑夜煙花般百彩璀璨，「人言不足畏，祖宗不足法」，總能於碰碰撞撞中讓有不同需要的人找尋到不同的滿足。這個「滿足」是眾數，是有s的，俗有俗的熙來攘往，雅有雅的寧靜致遠，新潮古典並存共置，誰都沒興趣也沒必要對誰說抱歉或感不安。

這是民間社會的生猛趣意，賣書的人可以在主題館內嗌咪搶客，讀書的人可以在會議室內細語問道，香港書展其實是一個充滿「民趣」的年度盛事。每年書展結束，總仍有人批評這個活動像旺角茶餐廳的街坊派對，喧嘩有餘，氣質不足。面對如斯評語，如果我是香港書展的負責人，或許會作出如下回應﹕先不論批評者完全漠視書展每年舉辦了這麼多的文化講座而有失客觀，即使只看賣書銷書的俗世熱鬧，亦應考慮到，有不少父母從年終到年尾恐怕就只有這麼一回願意帶孩子往逛有書的地方，那麼，這樣的「街坊式書展」確仍有存在價值。公仔箱論壇  n' V6 V1 n: T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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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書展如置身書海公仔箱論壇5 c; p- D2 e# b)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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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家長們或許抱趁墟的心理而來，或許就只是唔想執輸，人去我又去，開開眼界，執執平貨，但無論如何，只要大人肯把雙腳踏進會展，被他們牽手進場的孩子即有機會近距離接觸書本。好書壞書，深書淺書，在書籍的自由花園裏，大人和孩子都應被鼓勵去探索去嗅聞，你永遠不知道將在何時何地觸碰到第一本啟蒙之書，但只要多去親近書本一次，便是多了一回窺探的可能，當緣分來時，南風輕吹，自有繁花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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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胸懷，認真地、全面地看待書展的真面目，等於認真地、全面地看待香港的閱讀需要。書展開鑼，模去，你也去，香港書展可能是全世界最坦然和誠實面對社會需求的書展，一年一度對這活動，你和我和他，總有去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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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家輝資深傳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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