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望﹕靖國再考

——透析日本的真實想法

中日關係自建交以來總有一個規律，即兩國在處理歷史糾紛時總是定位於政府層面。基於外交戰略和國內政治考量，雙方首腦在正式場合就歷史問題保持克制，以免對方難以向國內交代。兩國官方關係良好時，這樣的做法還不是一個問題，但若出現對立，雙方國內民眾往往會基於官方口徑給予的錯誤期待而直接把責任歸於對方，令政府瞬時面對巨大的民意壓力。5 C) m1 b6 X6 b3 F%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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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3年，經歷了安倍、福田兩屆政府的「融冰」政策，中日官方關係有所改善。然而，兩國社會在歷史問題上的交流仍顯不足，在主要敏感議題上的認識依然缺乏共識。較早前日本首相麻生太郎在訪華前夕向靖國神社贈獻供品，中國總理溫家寶在首腦會談時再次提醒日方要謹慎處理「靖國問題」，都說明了中日關係的結構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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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展開深入的歷史對話，首先應先了解對方的真正想法。對於日本社會的歷史認識，中國民間社會需要進一步全盤客觀的把握。

作為受害者的戰犯記憶
透析戰後日本歷史認識的實際情况，麻生這次惹來的「靖國問題」是一個不錯的例子。中方對「靖國問題」的看法一向是，靖國神社供有對侵略戰爭負有直接責任的14名甲級戰犯，首相的參拜行為模糊了日本的戰爭責任。然而，甲級戰犯是否是戰爭罪犯，在日本國內仍有爭論。除了經常提到的「事後法」的反論，還有「要忠於歷史原貌」的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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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年，日本國內出現了不少以描述戰犯冤獄為主題的電影和劇集。今年3月，朝日電視台播出以左派作家城山三郎的歷史小說《落日如火》為藍本的電視劇，講的就是甲級戰犯中的唯一文官廣田弘毅。廣田在1936年「二二六事變」後出任日本首相，並在中日戰爭初期出任外相。日本國內對於廣田弘毅的主流看法，主要受到城山三郎的歷史小說影響，認為廣田當時在政府中竭力抵抗軍部壓力卻反被起訴為甲級戰犯，在東京審判時自始至終不為自己辯護而被判絞刑，是昭和史的悲劇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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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反戰的日本左派作家筆下的戰犯，和中國人普遍的看法竟有如此大的反差，可見日本歷史問題的複雜。直到去年，日本中央大學歷史學者服部龍二出版新書，依據外交史料挑戰日本主流見解，指出廣田在日本戰爭決策過程中的兩面角色，並強調他並沒有極力阻止軍部壓力。戰後日本人對廣田的廣泛同情，從某種程度上折射出根深柢固的、感到自身受騙於軍部的「受害者」意識，而忘卻了他們其實也是「加害者」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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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的靖國國有化計劃
「靖國問題」的複雜不止於戰犯的討論。中方認為，靖國神社是一處帶有濃厚國家政治意志色彩的表彰場所。然而在日本，談到靖國神社，大多數遺族在感情上馬上將之視為追悼場所。現實情况是，即使政府建立無宗教的國立追悼設施，遺族們在8月15日還是會往靖國神社跑。和中國友好的福田康夫前首相在任時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困局，並表示要慎重處理國家追悼場所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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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8月，時為外相的麻生太郎曾提出「靖國神社的國有化方案」。基於日本憲法宗教自由原則的限制，麻生提出建立「國家追悼設施靖國社」的構想，其前提是要靖國神社本身首先自我解散，然後政府正式接管這一設施並將之改造為國家追悼場所。在這樣的安排下，日本政府將來有權把甲級戰犯牌位移走，避免再因首相參拜靖國而招致中國不快。不過，神社始終是宗教設施，這一做法顯然違反日本憲法中另一個政教分離的原則。如何在追悼儀式中去除宗教色彩，在日本國內仍然未有定論。5.39.217.762 D4 `# j, \3 b9 U/ G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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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改變固定觀念，是很花時間的一件事，更何况一個國家。過去日本基於外部壓力和老一代對中國的懺悔感，把「本音」都憋在肚子裏悶着。新一代日本人和中國相處時想面向未來，所以近年來漸漸把這些「本音」都吐露出來了。這些想法有些值得深入討論（如戰犯問題，長年研究戰爭犯罪問題的日本歷史學者林博史的《BC級戰犯裁判》值得一讀），有些則應及時糾正，但無論如何，講出來總比粉飾友好要強。處理中日歷史糾紛，最終還需雙方民間社會的坦誠對話，從中化解對立，尋求共識。

作者是日本早稻田大學亞洲研究機構專任研究員5.39.217.765 |  P4 p4 Z6 d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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