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開展下一步的「新民主運動」？／文﹕馬家輝

先引一段胡適寫於64年前的文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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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美國展望周報（The Outlook）總編輯阿博特（Lyman Abbott）發表了一部自傳，其第一篇裏記他的父親的談話，說，自古以來，凡哲學上和神學上的爭論，十分之九都只是名詞上的爭論。阿博特在這句話的後面加上一句評論，他說，我父親的話是不錯的。但我年紀愈大，愈感覺到他老人家的算術還有點小問題。其實剩下的那十分之一，也還只是名詞上的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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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文字是一篇題為《充分世界化與全盤西化》文章的起始段落，胡適以此承認，他向來鼓吹的「全盤西化」只是「用字的疏忽」，其所謂「全盤」的意義其實只是「充分」而已，「不應該拘泥作百分之百的數量的解釋」，他不願再糾纏於無謂的名詞爭論，所以，呼籲大家改「全盤」為「充分」，一起努力把中國推向現代文明和民主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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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年後的今天看見民主黨在所謂「五區總辭」到底等不等於「變相公投
」、「變相公投」又等不等於「公投」的議題上大做文章，我忍不住想起胡適的提醒﹕「其實剩下的那十分之一，也還只是名詞上的爭論」。. M! ^) o: |. c& D- ~!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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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忍耐換來的只是一再的冷漠和踐踏公仔箱論壇! ]# A" D6 {" D- o

只能放手一搏 5.39.217.763 H5 ?" }; ^" w5 B1 |8 I5 p

在政治行政學上，「公投」向有明確的定義和程序和效力，稍查一下《政治學辭典》之類工具書即可明白，沒什麼好辯，因此，社民連和公民黨
的所謂「變相公投」一看即知只是政治文學修辭，是策略上的語言操作技藝，讓有心人在學理上稍作澄清和討論即可，根本不值得糾纏不休，更沒理由將之視為反對總辭的其中一個關鍵理由。如果因為總辭補選不等於「公投」或「變相公投」而予以抗拒，那麼，「公社聯盟」不如索性改個稱號，把總辭補選之悲壯行徑稱為「憤怒展示大行動」好了；一旦改了名稱，民主黨是不是就應該支持？5.39.217.769 G& x( D0 a9 S

這裏所謂「支持」，意味民主黨必須在兩個政治層次上作出抉擇。' I9 U& p" a5 f# _5 ~5 Y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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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民主黨要選擇的是﹕應否派人下水、落場參與總辭補選，用「率先冒險」的行動召喚和回應香港市民對於普選的憤怒悲情？很明顯，大家看見了，民主黨的黨員選擇了拒絕，不肯用「公社聯盟」的手段策略來追求、實踐其跟「公社聯盟」相同的普選目標。5.39.217.76; z' d0 a: a0 {" L0 R( q

其次，民主黨沒法不選擇的是﹕即使不願「率先冒險」參與總辭補選，但既然「公社聯盟」不聽其忠告而繼續有所行動，在米已成炊的困局下、在同路有難的危局下，該黨應否採取積極態度和有效措施支持總辭補選？很明顯，大家也看見了，民主黨雖然嘴巴上說「容許黨員以個人身分助選」，但在神情語氣上，畢竟被動有餘、積極不足；冷水充分，效果成疑。如斯抉擇，從民主運動的整體歷程上看，未免令香港的民主支持者感到既心寒又心傷。

民主黨的抉擇邏輯當然不難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贊成又是另一回事，爭取普選是政治抉擇行動，而政治抉擇行動講究的是細緻的盤算和精準的進退，具有大智慧的政治人必須同時具備大勇氣，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分工，又什麼時候應該團結；什麼時候應該小心翼翼，什麼時候應該勇往直前，只因，唉，退一步即無死所。在政治遊戲裏，尤其在爭取民主的政治遊戲裏，到了某些關鍵時刻，如果退讓和忍耐換來的只是一再的冷漠和踐踏，而不是對話和回應，那麼，除了放手一搏和眾志成城，實在沒有其他策略出路和道義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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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討論政改' `  a) u& s: X$ ~4 H4 j
之時，我寫過這樣的話，到了今天，絲毫不改，仍然適用。當時我說，普選是普世價值，是現代社會經歷痛苦折騰而沉澱出來的一種文明結晶；普選是現代社會政治運作的唯一選項，不應被濃縮轉移為時間、年齡、年份的工具計算；普選是政治哲學的深層底蘊，並非經濟投資的回報計算。當巴黎、倫敦、東京、曼谷、首爾、台北、台中、高雄、台南……的市民都可以透過普選來決定誰來擔任自己政府的最高領導和立法議員，並且不是到了昨天才有這項權利，號稱「亞洲國際都會」的香港怎有面目奢談自己的優勢？香港人怎可能再甘於自縛？美國芝加哥市民熱中於棒球比賽，市內的小熊隊和白襪隊各有擁躉，因此，球迷之間流傳了一句幽默警語：「如果有人跟你講，他是小熊隊的球迷，也是白襪隊的球迷，那個人一定是個騙子，在芝加哥，這一套是不成立的。」5.39.217.761 _! d1 u% `$ r; a: C

面對已經沒法止步總辭補選，民主黨的態度豈不亦應如此？如果有人對你說「我支持普選，but……」，這個人一定是個騙子，要唾棄他，別相信他。正如英國小說家格雷安‧葛林（Graham Greene）在《沉靜的美國人》書裏所指：「你總得選一邊站的，如果你還想當個人的話。」

民主黨為什麼即使不派人落場亦應積極輔選？不為什麼，只因民運有危，只因同路有難，只因我們相信現代文明，只因我們相信自己配享民主，只因我們還想，是的，真的還想當個人。5.39.217.76$ e. O# `; U8 K0 m' v- K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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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再作出挑釁泛民團結的言行

至於「公社聯盟」，基於相同邏輯，如果立志不從總辭補選的「憤怒展示大行動」中退卻縮沙，便應盡快訂出行動方案，至少在訂出方案以前努力自控和壓制黨員，別再做出或說出任何挑釁泛民內部團結的行為或話語了，例如毛姓女士別再公開冷言冷語地表示「不會替黃毓民助選」了，例如陶姓怒漢別再出言侮辱司徒華: a2 I  T  q: ^
先生了，例如湯姓大狀最好出外旅遊兼打波以避開「為何不配合政黨政策」的質詢了……唯有如此，才是正確的第一步；有了這一步，才可能有成功的第二步。5.39.217.76- `% d2 p: ?7 O' U; f)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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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如何走？本欄上周已經提出了五項建議，不妨考慮。「公社聯盟」昨日於記者會上談及的所謂「新民主運動」，其實亦是另一個值得充分發揮的戰略起點。這個「新」運動的核心精神，依我看，應是改變民主運動昔日以政黨為領導主軸的舊模式，改在補選期間全力召喚民間社會的支持和投入，透過跟各路公民組織和議題的結盟，努力令香港社運和民運以全新的強度和方式合流，催發社會運動家 Michael Hardt和 Antonio Negri在《帝國》裏所期盼的「眾生」（Multitude）力量（又或，Ernesto Laclau 和 Chantal Mouffe 所期盼的「基進民主」radical democracy）。這是另一個大題目了，沒法不在另一篇文章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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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家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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