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流氓盛宴與國家機密 安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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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辛亥革命一百周年，可是，為這個年頭打響紀念活動序幕的，卻是一套令人聯想到革命的超級鬧劇：《讓子彈飛》。說《讓子彈飛》是一套關於革命的電影當然不對，因為它是說一個土匪和一個惡霸對奕的故事，沒有家仇、沒有國恨、沒有敢教日月換新天的英雄，沒有天翻地覆慨而慷的豪情勇氣，沒有想把舊世界、舊制度打個稀巴爛的革命群眾，那怎算是一個革命的史詩？至少，它不是我們熟知的革命，更不是我們國家之所以給創造出來的那一場革命。* M2 Q  r7 }' j3 U9 c2 y; y

9 x: W2 H1 q: ]# N9 z2 l$ v對，《讓子彈飛》只是以民國初年作為背景的土匪故事，如果它是談革命的話，它談的是辛亥革命，就正如片中周潤發飾演的黃四郎語帶嘲諷說，「辛亥不是一個地方名，辛亥是一種革命」，也是一種舻近兒戲，可以讓人嘲笑戲耍的革命。( T7 J4 c2 d( n% M# B

. @$ s5 }: A& p8 T+ L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試圖維護正典的革命光輝敘事模式的北京人民大學教授張鳴就說，《讓子彈飛》所描述的革命，和辛亥革命真的很相似。裏面只有單打獨鬥打天下的英雄，他們頂多拉了些土匪和會黨參加起義，其餘大部分只是充當看客的群氓。這種革命的革命對象只是浮財，攻擊的只是碉樓。革命只是虛名，就算成功了，也只是皇帝垮台，新人物登場，政權還是在土豪劣紳那裏。5.39.217.76  u1 h# d) \% N9 b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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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成電檢通行證: P6 `2 L8 E# M1 v9 |
換一句話說，《讓子彈飛》要嘲諷的只是辛亥革命，而辛亥革命只是（其中）一種革命，更還是一種荒誕滑稽，沒有真正改變世界一分一毫的革命。公仔箱論壇0 I' x' x6 c3 n2 I. L

; P0 c9 `7 B+ y; `可是，和這位要維護革命的神聖敘事模式的教授相反，更多《讓子彈飛》的觀眾，卻閱讀出和分享覑一種革命浪漫主義的快感。他們認為如果片中黃四郎是象徵（失敗了的）辛亥革命的話，那姜文飾演的張麻子（張牧之）就已經是一場新的／舊的共產黨革命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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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出神入化的演出，他的機智和堅持，他最終超越了一眾土匪兄弟們的視界，把一個不再有黃四郎的世界作為他的目標，所暗示的就是一種辛亥革命以外的革命道路。大陸上的毛派左派，在張麻子身上看見的是毛澤東，他曾經帶來了真正的革命。可是，影片也嘲諷地方權勢欺壓百姓、謀取暴利、官員與豪紳勾結，諷喻當下現實，暗示革命終難避免。兩種毛派解讀的分別只是，這是已來過的還是快將再一次重來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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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勿論你看出的是嘲笑辛亥革命，還是歌頌毛澤東的共產革命，《讓子彈飛》都沒有和官方話語牴觸，因為今日的中共政權，既是一個以革命來維護自己合法性的政權，而這個革命政權的正典論述，也是建基在批評和嘲笑另一種（叫「辛亥」的）革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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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5 ~5 a) f* k) T. a5.39.217.76不過，反諷之為反諷，正是建基於認識到一個事實，也就是：世界本質上是詭論式的，於是，一種模棱兩可的態度才能抓住世界的矛盾整體性。而最深刻的反諷，其實正是那些對嘲諷本身的嘲諷，也即是所謂二度嘲諷。所以，當人人（包括官方）都看得出《讓子彈飛》如非在嘲諷辛亥革命，就在歌頌中共革命的時候，革命就成為這套電影在電檢部門的通行證。tvb now,tvbnow,bttvb" z: ?/ k; c6 i; M% S& E

% B' {4 S4 i8 `0 h公仔箱論壇於是，在革命的掩飾下，姜文為中國觀眾，偷偷運進一套其實是關於土匪的電影；或者，倒過來說，在（只不過是一套）土匪電影的名號底下，姜文在電影院裏，公開地和上億觀眾在討論和（再）思考革命的意義。5.39.217.76) j* z8 M& h; n* e$ e: X6 `5 m

$ |* q) h' m1 @5.39.217.76辛亥革命和中共革命有本質的分別嗎？革命的故事和土匪豪紳相鬥的故事有真正區別嗎？5.39.217.76! @! j; N' A( P- ~! a( a5 W

! @% g$ N+ n; w; a+ g% L4 |! W8 Y7 ~公仔箱論壇在今日急速國民黨化的共產黨底下，土豪專制、權貴資本肆虐，鳴黆反獲罪的中國，與民國時期可有真正分別嗎？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0 e; \+ f' d, z* G2 ^2 |" z( s% r'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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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子彈飛》不無自我指涉興味的說，要站覑也能賺錢。可今天不少人是甘心買票入場讓這個錢給他賺的。原因正在於這套片讓觀眾在一種胡鬧與狂歡的掩飾底下，可以悄悄地分享上述種種質疑，而這些質疑都是在日常生活中被國家主義訓導、教化和檢查系統所排斥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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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H1 ?3 l+ f公仔箱論壇不過，將土匪和革命相提並論，並非始自這套《讓子彈飛》。把革命侮辱為土匪作亂的也不始自蔣介石，他罵了一輩子中共為共匪，他自己的反共鎮壓是剿匪。這套嘲弄剿匪為欺詐金錢手段的歷史電影，沒有平反土匪為革命家，只是說明了這種革命，大抵只是鵝城世界的土匪其中一種訛騙之術
3 ^' K+ y" d3 Y/ |（動員群眾攻入碉樓的也是訛稱殺了惡霸的騙術）。片末，張麻子選擇再度浪舻江湖，還是土匪（？），但他的土匪兄弟，就和片頭的買官者一樣，乘「馬」拉之「列」車，直奔上海浦東去。那裏有革命？; |! y% B/ A8 Q

1 W* n% J. g! x& V6 i除了這些旨在意淫革命的暗示之外，這套電影還充斥覑中國文化評論人朱大可在《流氓的盛宴》一書中所指的「酷語」、「穢語」和「色語」，這些共同構成了所謂5.39.217.76) p4 {1 T( S* u- L4 O2 N
流氓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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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 R( Q, n9 utvb now,tvbnow,bttvb流氓才是革命正典
* x; u7 b+ w- C) a& e朱大可認為，雖然流氓是給一般定義為國家秩序所排斥、擠壓和千方百計試圖克服的對象，但在中國語境底下，流氓和國家卻非僵硬對立。相反，國家與流氓兩者在中國歷史上實際是不斷在互動覑。國家主義和流氓主義之間曖昧的互動關係，是了解中國文化意識形態的政治本性必不可少的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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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8 [# `! E/ o1 V) F流氓是朝廷秩序的崩解，大規模的人口流動的產物。人們失其所本，喪失身分，因而藐視道德，嘲笑正義。他們落草為寇，反叛起義，推翻朝廷，建立新政權，但最終卻又難逃腐化、衰微和墮落，再度滋生大量的流氓。這並不是什麼神秘中國歷史的超穩定結構使然，而是可以分析為國家主義和流氓主義在本質上的同構。它們分享覑一系列社會及文化的相同分成，使得兩者互為鏡像。它們有相似的組織基因（國家組織和流氓幫會組織驚人地相似）tvb now,tvbnow,bttvb$ Q2 n7 N+ w* ]9 P) [$ `3 R+ Z
，相似的行為模式（國家暴力與流氓暴力無異），它們也分享覑大量共同的話語資源和情感想像。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G  {. ^4 v8 R: e  |

9 U% a3 D; }7 a, I4 r5.39.217.76鵝城唯一的法律和求生原則是訛詐、勒索、毫無羞恥（卻很型很酷地）「嚇唬」和「鬥大」；你有假身偽冒，我也可以偽冒你來嫁禍抹黑；正義事業是求財藉口、暗算的陷阱；人人行惡所戴的都是「同志」（筒子）面具，死的比活的可能更有價值……公仔箱論壇$ b* m0 }8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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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城可以喚醒群眾起來的方式不是利誘、不是武器，而是佯裝打死了當權者而來的大勢已去幻覺所挑起的群眾亢奮……5.39.217.76; |/ L% a( ^, G$ h9 W' n% C

0 X& A  Y1 O* X! p$ j5.39.217.76所以，電影在大量地以流氓話語褻瀆辛亥革命的同時，也在褻瀆一切革命；在描述一個土匪激起了那麼一點點革命意識的萌芽，以意淫革命之時，卻將官方歷史書上的革命還原為土匪事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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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革命故事的土匪化，也是流氓主義對國家主義大報復式的反詮釋。5.39.217.760 V4 C% C* {7 s

$ e6 S$ Q( a6 A6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所以，一方面們可以看見不斷有人試圖維護國家主義的權威，在保護革命的正典地位（那種才是真正革命）的同時，也不斷在鞏固語言和文化上的正諭系統（土匪不是國家、打劫不是革命）。但另一方面，流氓話語卻不時借覑革命的暗示，消解覑革命國家和整個革命歷史系譜的正統神聖地位，動搖覑正諭話語對語言的監控—打覑紅旗反紅旗，打覑革命反革命。" i' v' i5 s1 \+ f+ L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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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並不是另一個在銀幕之外編導製片們的鵝（訛）城故事，而是中國政權的革命性質，決定了它本身正是反諷話語的最大溫脇。因為流氓故事正好是這個國家的正典故事。
% p8 E9 i( z. O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5 v% y3 `0 K) n5 H9 A$ A0 c+ htvb now,tvbnow,bttvb《英雄》是流氓對國家輸誠公仔箱論壇' D2 g1 `: ?9 B- B2 s
如果說，文革時期那種無產階級粗壯美學的單一性和單調性，是革命昇華為國家主義之後，國家主義對流氓話語的全面徹底收編和降服，那麼，毛之後的中國，乃是流氓話語反攻倒算的開始。tvb now,tvbnow,bttvb) N$ q5 P8 T) m1 g

- y: c! @5 }& v& L" ltvb now,tvbnow,bttvb按朱大可的分析，在影視媒介上，流氓話語在中國的正式回潮，始自八十年代香港的電視劇《上海灘》在內地大受歡迎。自此，黑幫頭子成了英雄。可是，一直到了張藝謀的《英雄》，國家話語和流氓話語之間的共謀勾結，才得以公然昭示於觀眾眼下。透過刺客的流氓正義（荊軻）與專制國家的獨裁秩序（秦皇政）之間，達成精神默契的那一刻開始，中國國家主義的合法性基礎就不再理所當然，光芒四射的「革命」，流氓主義的全面反攻倒算，已是指日可待。.《英雄》是流氓對國家的輸誠，是對國家合法性蹩腳的維護，卻又反諷地泄漏了國家本質的機密。這個機密，像一顆子彈飛了一回，在衝破六億的票房見證下，為辛亥革命的冥壽送上了充滿「氓氣」的狂歡盛宴。5.39.217.76, X! g9 Q5 M7 `% c%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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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革命終結、歷史終結式的犬儒？還是革命已死，革命萬歲式的寄寓？答案不在續集，而在這個讓子彈再飛一會的中間時候，你我幹了什麼？

felicity2010

再說「子彈」  陶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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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 y6 O2 N) l9 ?/ J, I" Z6 k公仔箱論壇「讓子彈飛」越來越多人看明白了,全國熱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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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s4 t. R3 D5.39.217.76全片看點甚多。譬如,姜文的兒子無端端玩一副留聲機,在聽莫札特的單簧管奏鳴曲六百二十六號。他兒子問:這是什麼呀?爸爸姜文答:這是摩薩,然後看了看天空:他離我們很遠。& |5 o+ @7 B! y7 \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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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札特這首單簧管,看編號,就知道寫在死前不久,天國境界,神仙情操,已經不是人間的作品。西方文明的精典,無端落在一座流氓和膿包充斥的亞洲農村,一朵玫瑰,落在牛糞堆裏,編導之犬儒惡搞,令人失笑。還有一段話,是對有志送子女出國留學的家長的指引。姜文告訴兒子離開他身處的這個醬缸,去東洋、西洋、南洋留學都可以。儍 B兒子問:那麼北洋呢?姜文罵:北洋不就在北方嗎,有什麼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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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對白,對香港就有點警醒了,賺錢依靠大陸,不是不可以,但東南西北,除了北面,還有其他三個方位。莫札特「離我們很遠」,西方的文明,中國想追上,還早着。「讓子彈飛」拍出來,聲稱荷里活很欣賞,有意洽購劇本版權,弄一個英語片的翻版。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電影的主題,是嘲諷中國人的蠢劣,講中國民族的奴性,有英雄來帶領造反,中國人還龜頭狗腦的畏縮看風頭,這點「國情」,全世界獨步。5.39.217.767 v1 ^: p; ^* q2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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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里活英語版的「讓子彈飛」,有什麼好看?五十年代的「原野奇俠」、「龍城殲霸戰」,六十年代的「七俠蕩寇誌」,美國人的精神,是必敢於群起抗暴。「九一一」的一隻飛機,要衝向白宮,機上一個美國人叫一聲 Let's roll,人人都響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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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傳說荷里活看中了「子彈」,也是愚弄一伙身在鵝城的八○後中國觀眾的。編導心中有數,這個民族,其貪婪、懦弱、愚昧,三千年沒有變過,直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