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豪:七一.In The Relationship——彼此的經驗都在彼此的思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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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上海80後知識分子顧文豪,活躍於兩岸四地文化界,對香港七一有種看法。本文從民族國家體系,看七一與國家近貌的關係,預測中港「互相適應」的大未來。在每年一度的集體論述中,此文將為本地提供更廣遠的視野,重新審視香港價值的可貴。5.39.217.765 J! X- p3 j8 C4 e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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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英國作家奈保爾,在其著名的印度三部曲第一部《幽黯國度》結尾描述了這樣一則場景:在深夜從印度飛往英國的航班上,一群不知疲累的孩童在機艙過道裏跑來跑去,喧嘩吵鬧,不時戲弄一下周遭的乘客,有人一笑視之,有人出言呵斥,還有人抱怨每回坐飛機都遇到這種倒楣事,有意思的是其中一位竟很和藹地把這些孩子叫過來,輕聲說道:「小朋友,你們到外面去玩好不好?」 Y' S7 s% w, N) J( @( j
! }* h9 ?, v/ Z1 y) T在一個封閉的機艙裏,試圖讓一群我們並不喜歡的孩子「到外面去玩」,即便最終這不過是一種尷尬的意圖,但卻分明見出印度與英國兩種交織的歷史彼此之間的一種態度,既互為依存,有某種精神上的聯繫,同時又有歷史的原因,彼此經驗都在彼此的思想裏,好比那個封閉的機艙,你不能想讓他們離開就離開,這是一種令人非常糾結,同時也是非常困惑的歷史經驗與心理經驗。tvb now,tvbnow,bttvb' X" v: C9 d8 _0 G8 |/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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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緩緩飛行的暗夜,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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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將此故事移來形容回歸十五載之後的香港處境,亦會別生一番深意。十五年,不算短了,但不論是大陸還是香港,都還在尋找一種諧和的相處方式。好比身在同一架飛機,卻置身於不同的機艙,艙簾一拉,幾乎恍惚以為彼此全不相干,各自在各自的航程裏。而間或出現的諸般誤會、分歧、矛盾,就如同那些穿梭在過道裏的、惹人厭的喧嘩小孩,是會招致不滿、埋怨與哀嘆,恰恰亦是因為這些喧嘩,反倒令彼此恍然我們同坐一航班。緩緩飛行的暗夜,閉目冥想中亦各有各的心思想念,可誰說我們不是從同一個始發地擧程,又在同一個終點站降落呢?當然,現實與歷史並非從起點到終點這般簡單短暫,它深刻的複雜與曖昧不時提醒我們,香港與大陸必須各自處理也必須彼此幫助解決交纏在一起的「困惑的歷史經驗與心理經驗」。8 L% [1 `3 x J' B0 ?0 u
7 n3 A" {: W ]/ k3 `或許我們都不會忘記,當年在中英關於香港回歸交接儀式的談判中,英人主張交接儀式須在中環露天廣場舉行,意在讓所有參加交接儀式的人目送英國軍艦的撤離,以彰顯其「光榮撤退」。中方則主張交接儀式在新建的會展中心舉行,外形設計似北飛的大雁的會展中心暗喻了香港的心向北歸。同時,中方政府提供了香港四十年的水文資料,證明每年的七月一日前後正是暴雨多發季節,交接儀式不宜露天舉行。果然,當主權交接在會展中心舉行之際,整個香港傾盆大雨,當年還只是小學生的我對擔任實轉播的主持白岩松用一艘船形容大雨中的香港印像深刻,雨水漫天自然被比附為蒼天落淚,淚水抑或雨水皆為刷洗中華民族的歷史恥辱。這則頗有文學意涵的回歸場景,其實無意中道出了香港作為中國近代史的一個重要標誌,正源於其更是中國近代史的一個深刻創痛處,遂使日後所有對於香港的過往、今日乃至明天的認知與解讀,皆須不斷注視與撫摸這創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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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o1 [4 |: Q4 ~$ y! u公仔箱論壇如果僅僅從創痛出發,或許我們面對的現實反而會變得簡單一些,因為這賦予我們相同的起點。但一如飛行,有時決定到達的不僅和起點有關,更與過程有關。tvb now,tvbnow,bttvb- P) A0 l- f- ^- C& z!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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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R9 M) b l' M9 i0 o5.39.217.76回歸十五年,香港變近了,小時候,聽說去香港,好似去一遠地,如今去香港真不是什麼稀奇事,這種彼此來往的便捷當然加速加深了大陸與香港的了解與溝通。而近年來香港文化人的多有北上,更是向內地帶入了香港視角與香港觀念,至於內地民瀧成批成批的赴港旅遊,不僅是一種經濟活動,更是一種生活經驗的彼此呈現。香港,在我等內地人的眼中,逐漸變得熟悉了,變得可以觸摸了,變得可親近了,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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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正在這種彼此熟悉的過程中,在種種行為、言語、觀念、習慣的互相適應中,潛藏於後的歷史經驗與心理經驗需要不斷在被解讀與被誤讀的過程裏產生新融合與新樣態。而在這新融合與新樣態完全生成之前,或許我們不必然覺得香港是近的抑或大陸是近的,相反有時會覺得彼此終究是遠的。在這似近還遠、似遠還近的曖昧距離中,我們不僅需要把握對方的位置,更要緊的恐怕還是明確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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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這番遠與近,更深刻處是照見了世界視野下的中國境遇究竟如何。誠如強世功先生所言,「從一九八二年香港回歸談判到二○○三年大遊行這二十年,恰恰是中國在意識形態上陷入最低谷的歲月。香港在政治上和地緣上處於大陸的邊緣,可是在經濟上和意識形態上卻處於西方世界主導的中心地帶;隨着內地經濟的崛起,香港在經濟上開始出現邊緣化傾向,但在意識形態上依然佔據了民主自由和法治話語的中心地帶」,由此形成香港與大陸始終處在「中心──邊緣」、「主體──補充」的錯位和反差境地中,忽遠復忽近。若再置之於世界格局中,經濟實力日益強大的中國同樣在涉及政治話語、價值觀分享與發展模式這些更涉及本根性話題時,需要思考自己究竟在世界的中心還是邊緣。tvb now,tvbnow,bttvb0 @6 \& w( B/ f3 A$ K' Y2 ~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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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形成的歷史觀念與現實心態,使得中國自來從「天下」視角看待世界,甲午之後,在實際政治環境中卻被迫處於被支配的邊緣地帶。同時,更深在的一個問題則是,恰如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比較的幽靈》一書所指出的那樣,隨着一九一一年清王朝的覆滅,以及民族性的中華民國的蹣跚登場,對作為殖民地的那些自己以某種方式認同於華人,或者被當地種群和殖民政府認作華人的人們而言,民族身分和國民身分的問題就開始變得迫在眉睫了。這一雙重身分的糾結,杜贊奇亦有洞見,「早在現代西方民族主義傳入中國之前,中國人早就有類似於『民族』的想像了;對於中國而言,嶄新的事物不是『民族』這個概念,而是西方的民族國家體系」。因此,在民族國家體系中,有長期殖民歷史的香港如何在兩者間擺蕩並且盡力處理妥貼,不僅是香港的問題,也是中國的問題,不僅是歷史的問題,也是現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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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願說殖民的隱痛、制度的差異、話語的缺失、生活方式的不同,是擺在港人和國人之間的鴻溝,相反我始終認為這種種不同、種種不合,恰恰是確認我們自身的標識與分際,恰恰是我們必須接受的現實境遇;境遇無所謂好壞,它是真實的存在,唯一令人擔心的反倒是我們對於現實境遇與現實經驗的刻意抹殺與枉加排斥,一力撇去困惑的歷史經驗與心理經驗,不了解彼此現實所產生的思想背景,反過來也是無法了解彼此的現實的。* f& w4 {* ^9 s( m0 x, a* A4 f
+ O$ l# b- {, p% o* E7 `7 j) Ptvb now,tvbnow,bttvb我們仍舊以故事結尾吧。斯洛文尼亞哲學家齊澤克講過一個故事:話說在一個實行宵禁的國家裏,一天夜裏兩個士兵在街上巡邏,遠遠看見一人沿着對面街角匆忙趕路,其中一個士兵端起槍,一槍就把他撂倒了。邊上的士兵問道,現在還不到12點,還差一刻鐘呢,你怎麼就把他打死了?這個士兵說,這人我認識,他住得很遠,一刻鐘肯定回不了家。這故事的一種涵義,我想是提醒我們這樣一則道理──我們對他人的行為往往由對他人的預設來決定的,因此有時如果我們對彼此的預設鬆動一些、寬和一些、簡單一些,或許結果也會變得美妙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