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恥，便無敵。想不到，將「人」字換成「國」字，當下也一樣合適。

​這個月，是難捱的一個月。新型肺炎持續擴散，日本、南韓、伊朗、意大利先後遭殃，而且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即使股市成交暢旺，但客戶買賣的意欲不高。這陣子，不少投行為了留住客戶，特別是內地客戶，研究部與前線Sales都舉辦了多輪不同主題的電話會議、網絡研討會等，針對疫情對各行業各板塊的影響作出分析，甚至找來企業管理層親身說法，帶來行業的第一手消息。雖然，大家都知道這類研討會只是「整色整水」，實際上可帶來的生意極有限，不過有做總好過沒做，最起碼也讓客戶知道疫症肆虐下，投行依舊為他們提供服務，也算是Brand Building的策略之一。

​因工作關係，難免會接觸到內地客戶，以及看到不少內地傳媒對肺炎疫情的報道及評論。回想疫情爆發之初，我所指的一月尾、二月初，感染人數大幅增加的初期，內地主流媒體當然不敢鞭撻湖北疫區領導人隱瞞疫情，但報喜不報憂也是它們一貫的特性，因此報道主要聚焦在國家如何採取有效措施防範感染，以及醫護人員如何拼命與病毒惡鬥。在中央集權的國度，我們總不能期望內地傳媒會有批判性思考，會去問責、去追究；而且在民眾的恐慌情緒下，「正能量」比問責或許更能穩定民心。這段時期以防疫、抗疫為主調的媒體論述，也算是合理的。

​二月下旬，若果相信官方公布的確診及死亡數字，內地疫情在定義上，確實算是初步受控，確診人數增長速度亦見放緩；不過這邊廂受控，那邊廂卻失控，與中國一向有緊密來往的日本及南韓，疫情突然大爆發，多國決定減少甚至暫停來往中國的航班。「疫」流下的強國，不滿是意料之內，更抨擊別國的不公平對待；不過不滿還不滿，其他國家將國民健康放在首位，實在無可厚非，要求隔離、甚至不淮入境，雖然消極，但卻是極有效的堵截法門。

​外國現階段針對中國的措施，還未惡化成「排華」，不過對華人敬而遠之，甚至認為「華人 = 病毒」的標籤，肯定已經存在，而且正逐步加深。一向信奉「有錢就是王」的強國人，當然不甘於自己由寵兒變成過街老鼠，於是媒體上的輿論戰正式開打。二月底，內地傳染病專家鍾南山的一句「疫情雖然最早於中國發生，但病毒不一定發源於中國」，隨即成為了五毛上綱上綫的教條。一時之間，中國在疫情上的角色瞬間轉變，隱瞞疫情等全部被拋諸腦後，中國不單不是病毒源頭，更是疫情的最大受害者，甚至是令疫情尚未在全球大規模爆發的功臣！

​無恥的論述是這樣的：病毒經常都會變種，中國最先受到新型冠狀病毒的威脅，成為了新型肺炎首先出現的地區，只是不幸，並沒有證據證明病毒是來自中國，中國也是受害者，這是第一部分的「受害者論」。雖然中國運氣不好，但中國卻隨即採取強而有力的措施，甘願犧牲經濟成本，果斷封城，切斷了病毒散播的風險。全靠中國有效阻止疫情擴散，世界各地才不至於有大規模的感染及爆發，中國體現出大國的風範，讓世界吃下「定心丸」，中國的貢獻理應獲得世界讚賞，全世界也要感謝中國就防控疫情作出了出色的示範，這是第二部分的「貢獻者論」。

​這類的「飛機文」，由二月下旬開始，鋪天蓋地在內地傳媒出現，於是五毛隨即進入「戰鬥格」，在網絡渠道上紛紛宣揚「受害者論」及「貢獻者論」，試圖用民族主義的優越感，蓋過民眾對市領導、省領導的指責，令他們由對疫情感到憂慮，進化成對防控疫情感到自豪。不能否認，中國的輿論戰的極成功的，記得「吹哨者」李文亮醫生之死，曾經在網絡上掀起一片對當權者的不滿之聲，但只要將「民族主義」一亮劍，微言立時變成憤慨之言。你不滿當權者曾經隱暪疫情，豈不等於不認同國家的抗疫工作極出色嗎？你認為若當時沒有隱暪，更果斷和及時應對，受感染人數必定更少，豈不等於你否定中國對抑制病毒擴散作出極重要的貢獻嗎？

​無論新型冠狀病毒是否源於中國，弄得現時在各國肆虐，必定是由於中國人四處流動所致。縱使別國不會亦不敢要求中國道歉，縱使在外交倫理上亦不必要道歉，你難道還好意思叫其他國家，感謝你的防疫抗疫工作做得好？事實上，中國封城抗疫，難道是為了別國嗎？當然不是，回想疫情爆發之初，中國對疫情採取「不承認、不公布、不防範」的三不策略，若非疫情爆發的嚴重程度遠超想像，令中央「隱無可隱」，才逼不得已才承認疫情。及後封城，令整個武漢、甚至整個湖北停擺，確實是犧牲了當地的經濟活動；但若不封城，更多人感染、更多人死亡是指日可待，當人命都沒有了，還談甚麼經濟？不要將自己說得這樣偉大好不好？這不是救人，只是自救。

​內地疫情近期稍為好轉，反觀日韓淪為重災區，主流媒體的輿論及網絡上的五毛受統戰，線上線下統一口徑，到處發動重炮，指摘別國衛生意識差，防疫工作做得不好，更往自己臉上貼金，指中國做出了出色的抗疫示範，叫別國好好學習。自疫情發展至今，中國被打壓多時，始終找不到空隙還手，現時終於找到看似比別人強的地方去還擊，當然要急不及待展現自己是強國的「風範」。然而，內地確診人數增速減慢，很大程度只是疫區進行小區的封閉式管理，減低人與人的接觸，而非找到根治良方。難保中國及後逐步復工，病毒擴散會再度重臨。些少好轉就去揶揄別人，難度不覺得自己無恥嗎？

​或許，有人會說這些自吹自擂、揶揄調侃別國的聲音，只是網絡上的片面之聲；但當主流媒體也越來越多這種論調，你相信這類統戰沒有經過強力部門的悉心安排嗎？「疫」流下的強國，依然要逞強，「國」無恥便無敵，這種無恥，只是自欺欺人；這種無敵，只是自我膨脹。

羅仕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