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北京摔嬰者曾在獄中考取5個大專文憑獲減刑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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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t1972
時間:
2013-9-4 05:36 AM
標題:
北京摔嬰者曾在獄中考取5個大專文憑獲減刑數次
2013年7月23日晚,在大興舊宮鎮524路公交車科技路站前,39歲的韓磊乘坐的白色現代索納塔轎車遇上一輛嬰兒車。因為讓路問題,韓和推著嬰兒車的42歲的母親發生了衝突,將車中2歲多的女孩摔死。摔嬰的惡行,讓韓磊迅速成為輿論風暴的中心。是什麼樣的人生,造成了他如此的暴戾?我們決定追訪其朋友家人,我們不想為其背書,只是試圖更為立體地還原一個眾人唾罵的摔嬰者,挖掘人性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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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筆_季天琴 北京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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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23日,網友“昔我往矣”在QQ上主動加大一中文系女生李易(化名)為好友。李問:你是學生麼,哪個大學?對方說畢業好幾年了,北師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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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自稱韓磊,年長李易八歲,1984年出生,中文系畢業後在航天部工作。在聊天中,韓磊勸李易:你還小,文化底蘊不夠,多看些詩詞,帶注的。他還督促李去看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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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拿自己舉例:我二十歲時都寫了本四十萬的書,幾百首詩歌。你們二十歲在追求什麼?等到二十年後再回首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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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初三時父母離異,她始終走不出這個陰影。當她向韓磊傾訴對父親的感受時,他會告訴她,要學會寬容,學會感受親人的愛。正是在這段時間里,李易改善了與父親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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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上,雖然每次都要等好幾個月才能得到韓磊的些許回應,但李易還是很期待。一年後,他們確立了戀愛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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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線下第一次見面,是在2012年10月25日,韓磊坐火車去李易就讀的城市看她。李對韓磊的第一印象是“簡直恐怖”,他極瘦,臉都凹了,老得不像1984年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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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帶韓磊去自己自習的圖書館,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韓磊不假思索說了書中大概。李易消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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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第一次跟韓去超市,看他往自己的住處搬了一桶五公斤的二鍋頭、六七瓶紅酒,還有若幹罐裝啤酒。她嚇壞了:要這麼多酒幹嗎? 韓說,每一天喝一點,好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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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獲知他的真實經歷,是從9個月後的新聞里。2013年7月23日晚,在北京大興舊宮鎮524路公交車科技路站前,韓磊乘坐的白色現代索納塔轎車遇上一輛嬰兒車。因為讓路問題,韓和推著嬰兒車的42歲的母親發生了衝突,將車中2歲多的女嬰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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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顯示,當晚20:54分,推著嬰兒車的母親出現在公交車站前,20秒後,白色現代車出現在現場,坐在副駕位置上的韓磊下車交涉,雙方用手比畫,20:55分,雙方扭打倒地,10秒後,韓磊一個箭步衝向嬰兒車,將孩子一舉、一摜。從韓磊下車到摔孩子,時長不到一分鐘;從孩子母親推著嬰兒車出現,到韓磊上車離開,時長不足3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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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出事後,李易通過其親友獲得了他寫的自傳體監獄小說。這個名為《昔我往矣》的小說,目前才寫到第一部《1996年》,已有數十萬字。1996年,22歲的韓磊因盜車獲無期徒刑,在獄中,韓磊通過自考獲得了五個大專文憑,並因此減刑數次,於2012年10月5日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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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的主人公叫方冰。韓磊在文章開頭寫到:假如那天沒有在十字路口前徘徊,假如那天不是為了那頓該死的早點耽誤了時間,假如那天沒有遇到蔡伸,方冰堅信自己的人生一定會是另外一番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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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磊用一連串的假如,來表達過去和現在的落差,以及內心的悔悟。李易認為,小說中能看到韓磊模仿馬爾克斯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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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冰“狂熱地幻想著如果一切能夠重新回到起點,他堅信自己再也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重獲自由不到一年,韓磊再次站到了他曾經告別過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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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受警方訊問時,韓磊稱,由於喝酒、生氣衝動和近視眼,摔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是孩子,“但凡我知道是個孩子,我不會那麼做,這件事是我做的,對我千刀萬剮我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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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日,韓磊已經被移送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審查起訴。當天的白色現代車司機李明,也因窩藏罪被起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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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會見時,韓磊告訴律師:死刑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再來個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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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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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韓磊已經經歷過一次生死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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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磊的母親記得,當時韓磊在“七處”時天天提心吊膽,擔心自己一條性命。一審宣判他獲刑無期時,韓磊在走道里哈哈大笑:特知足,不上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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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處”是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專門關押涉嫌重大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凡案子上要判死刑、死緩和無期徒刑,俗稱三大刑的,都在七處關押。其前身叫作“K”字樓,位於西城區半步橋一帶,由日本人占領北平時建造。犯人中有俗語稱,“進了K字樓,但求保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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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3月9日,韓磊因盜竊罪被警方羈押。當年4月中旬,“嚴打”開始,這是繼1983年“嚴打”後第二次全國性對犯罪活動展開從重從快“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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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里,方冰和其他嫌犯聽到“嚴打”的消息後,“所有人都面色蒼白,牢號里沉寂得古墓一般,只能聽到心跳聲怦怦怦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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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磊寫到了對人生的留戀:他忽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自己年輕短暫的一生,他覺得逝去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生活中值得牽挂的東西太多太多,他渴望活下去,深深地渴望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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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獄之初,韓磊告訴母親:我那時一門心思就想犯罪。“嚴打”將他心底里對死亡的恐懼血淋淋地掏了出來,他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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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6月26日,韓磊出生於豐台區東高地航天部大院,其母是航天部第一研究院下屬某廠的修理工,父親是該廠的木工。韓磊還沒出生,其父就去四川達縣的小山溝里支援三線,一去12年,韓磊8歲那年才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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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母回憶,那時她一人帶著韓磊和他姐姐,還要抓學習,促生產,平時能讓孩子吃飽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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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的韓父發現兒子性格不好,脾氣暴躁,但“教育他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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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的方冰上初一的時候就退了學,從小就喜歡交接所謂的社會人,講些江湖義氣,也少不了幹些江湖上打架爭勝的勾當,上了初中一星期倒有三天被人約出去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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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母回憶,韓磊初中原讀於東高地中學,初一時,班主任嫌韓磊調皮惹事,要求韓磊轉學。韓母安排韓磊去了其舅媽任教的角門中學,在學校,韓磊有次被人攔在廁所,後來呼啦一下召集了20多名同學助陣。初中沒讀完,韓磊便退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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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學後韓磊成天流浪,韓母騎著自行車滿地追他。有天她在路旁的排水溝發現韓磊,要他跟她回家吃飯,但韓磊就是不肯,“他怕他爸打他。” 韓父經常抽起木工板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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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韓磊因盜竊被北京市公安局豐台分局行政拘留七天。 其母稱,當時家中添置的一輛新自行車被偷,但沒想到,韓磊又去偷了別人的自行車,還被抓了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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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韓磊因為打架,又遭行政拘留十天。發小張國新回憶,當時韓磊和一個哥們在公交車上跟人衝突,把對方打成了輕微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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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長得是個小白臉,但韓磊骨子里很潑辣。少年韓磊感興趣的,並非只有好狠斗勇。張國新稱,韓磊對唐詩宋詞、琴棋書畫有濃厚的興趣,“他追求的是江南才子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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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稱,少年時,他曾陪韓磊去書店購買《芥子園畫譜》,韓磊跟另外一位購書者相談甚歡,當時就表示要向人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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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韓磊報名參加中國書畫函授大學北京分校書法班。次年,他從航天部職高畢業,經人介紹去了光明日報社一個下屬單位做校對,其間以自己的經歷寫了一本小說,當時一個出版社的編輯找到韓磊的母親,讓她湊二三萬元幫韓磊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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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母那時周末幫人打零工,湊了700元錢,准備買個半自動洗衣機,二三萬是個天文數字。她也不以為然地認為:他那種孩子還能寫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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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1月23日凌晨,韓磊跟另外兩名同案一起,盜竊白色公爵王牌轎車一輛,銷贓後獲人民幣3.2萬元。判決書認定,這輛車價值41萬余元,銷贓後“由被告韓磊全部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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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被告的辯護人均提出,對被盜轎車的估價過高。“那是輛二手車,市價在19萬左右。”張國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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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時期,據韓母回憶,1996年年初,韓磊買了一把價值4000元的紅木古琴,還花4000元買了一把槍,到手後才發現是假槍。他還添置了大量書籍,包括台灣陳致平《中國通史》一套10本、《古琴曲集》、《三希堂法帖》、《詞律詞典》、《古今花鳥畫範》等。這些書目前還在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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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的東西,和其他人不一樣。”韓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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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去德州看望過韓磊,那里條件艱苦,水電不通,韓磊每天的工作就是拌料、喂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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