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家麟: 李鵬．TVB．歷史的恥辱柱8 ]4 `" ?3 w2 F; [8 `
& V- H9 j2 f0 ?6 |, \5.39.217.76
5 R) s+ {( \8 H A( W5.39.217.76 1 F2 l' {, H4 E" t) h: K
) M3 L3 c3 k" S4 r5.39.217.76李鵬終於死掉，本人有關李鵬之記憶，停留在兩個畫面。一，李鵬八九年五月在黨政軍大會上宣布戒嚴的醜惡嘴臉。二，兩年後，屠夫李鵬接受 TVB 訪問，一路照稿讀，著名男主播負責訪問，恭恭敬敬的一張笑臉。
$ ^* A- J8 |/ c, L6 C! O9 h1 j. t otvb now,tvbnow,bttvbtvb now,tvbnow,bttvb6 C* T( n9 ]( o8 ?
本文要記第二件事。5.39.217.76! D, I- Z1 a+ N! r9 ?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0 S) m! i3 y" A: u9 i2 {+ X0 b
那張笑臉，與背後一段傷感故事，令我確信，這世界沒有天理。" M- p4 i3 y9 H- ]2 q& a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7 ? c3 p* P& v1 m9 s, s
以下的故事不是什麼秘密，沒有內幕，很多人知道，TVB 內部很多老鬼偶爾摸杯底時會嘆息三兩句，也有雜誌寫過。不過，這時代，憤怒一浪接一浪，我們很容易遺忘；代溝大概兩年一個，很多朋友到今天才開始對 TVB 有戒心，很多 TVB 年輕記者甚至已不知道這件事，所以請原諒我的執著，我要把事情再說一遍。( ]/ U, Q6 _2 J8 ~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r. N" V: A! ^7 r" ^" z1 U
這些年，我一直凝視着那幾張臉，我一直念念不忘；放不下，因為那不是單純一次採訪事件，那是一場人生的啟蒙，它代表人性，它代表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
7 u D$ u/ g7 [: M* n( D
* R1 F! T: U% ~' o) eTVB 訪問李鵬，發生於六四鎮壓後兩年。一點背景：1991年，中國仍然因為六四屠殺遭國際制裁，沒有外國記者訪問過任何中國領導人，鎮壓的原因後果沒有領導人出來公開解釋過，六四的烙印仍然深刻，當時的主流民意，仍然認為李鵬是鎮壓主腦，是「屠夫」、滿手鮮血、容許殺無赦，任何人都應恥與為伍。
3 m/ X2 n5 v7 _* @0 Rtvb now,tvbnow,bttvb: w; D, V& Q9 H2 J0 Z
當年 TVB 播出專訪全文的特備節目，名字叫《中國總理專訪》，連「李鵬」二字也沒有，甚為奇怪，估計乃明知有尷尬，會趕客，有點「斬腳趾避沙蟲」的意味，在節目名中曖昩一下。
& }+ ]' B6 e& ?$ q+ U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 U% Z! k K$ Y K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為了領導人的訪問，TVB 隆重其事，派出採訪隊上京等待，主播記者有兩位，一位男記者，一位女記者，當年的主播不是花瓶，必然是資深記者才能當主播做訪問。
7 s# N) A8 T) ]7 E7 S9 @' Ftvb now,tvbnow,bttvb
: Z( A& t: v9 W8 l9 B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到北京採訪領導人，不會事前告訴你具體時間，你們就先來吧。於是採訪隊在北京的酒店房間裡呆等，甚至盡量避免外出，乃因為恐怕被行家在街上碰到，那麼多主播與大老闆在北京，驚動競爭對手；於是一切有如軍事機密，要食大茶飯，確保萬無一失，眾人盡量留在酒店房間，等指示。5.39.217.76: v# y A7 a; `; ]
公仔箱論壇" [ L2 t% v, V& ^. w
以下處境，可以是傳媒倫理課的經典案例。
% y0 k3 d# ?, h5.39.217.76
1 t& N0 }% B) @9 w2 W+ G, }' f& S; S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中南海下旨了，接受訪問的是李鵬，據聞還附帶一些條件，例如跟足預先提交及同意的問題去問，不准追問等。
9 U# t0 O: Y$ f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若你是主事人，你會如何決定呢？
& q9 {. `! m$ Z$ r4 X& R+ w0 n公仔箱論壇% }& Y/ c( l P. C
當年坊間甚至 TVB 內部有許多人認為專訪乃為殺人犯「塗脂抹粉」，不過，作為一個傳媒工作者去考慮，一國的爭議性總理，兩年來無被質詢過，給你一個獨家訪談，你能拒絕嗎？作為一個傳媒老闆，這是一個與權貴建立關係的好機會，作為一個主播記者，訪問總理，更是上位好機會。若撇除功利目的，單憑新聞價值，這個訪問理應要做，因為很多有關六四的問題都未有官方露面解釋過，關鍵是用什麼態度、問什麼問題。
$ g* _( Z' ^8 e9 H2 G8 E5.39.217.76
- ]0 G& \5 E/ w9 C% N! p( c- F當然，條件很辣，被訪者若要求只能照問原先遞交的問題，不能追問，這些條件，記者與新聞部老闆又應否答應呢？
0 Q/ Q O E/ j/ ~/ h- V+ j5.39.217.76
' g/ i/ T: |* m; z2 Ntvb now,tvbnow,bttvb選擇，大概只有三個：
6 N9 I. k' p6 H& q5.39.217.76
" _9 Y- j" S6 T9 T7 E+ l" W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一，拒絕條件，拒絕做訪問。
- C: l* Q) ]* G4 |tvb now,tvbnow,bttvb二，接受條件，照本宣科。5.39.217.763 Q; d# `- V. A. L# W/ {/ ], M; U
三，假裝接受條件，或與主事者交涉時含含混混，記者到時藉機追問，加插其他問題。當然這樣做會與中國最高領導人鬧得很僵，老闆與中間人亦很難下台。5.39.217.766 Q6 v6 `) u4 W: {
: ?5 `) Z$ g1 z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對任何記者，這是一次人生交叉點，對一個人的風骨、原則的巨大考驗。% b* E& s6 u7 t& g/ }0 K
" d" m2 U7 d/ v3 B& U
訪問地點是人民大會堂，原先有兩個 TVB 記者訪問李鵬，最後只剩一人。
0 |' @/ O! O! l J)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 \, B0 Z* c3 v% |6 J女記者選擇第一條路，不接受條件，表示過要問自己的問題；最後，椅子剩下一張，不用做了。5.39.217.76! K4 k0 O, x [' b0 H
2 a$ h8 b7 @* Q5.39.217.76大家請切身處地去想，這環境下要堅守原則，需要多大的勇氣。公仔箱論壇% ^0 Q1 X* ~$ O* B
tvb now,tvbnow,bttvb; t) |+ @9 d" ]5 g
男記者的選擇，三種都不是，是第四種。男記者不只接受條件，不只照本宣科，而且笑容滿面，如沐春風，亦和李鵬握手。
8 x: Z/ A5 ^ H9 E. l& r( Q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2 Q# \, k# W s! v8 n% o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很奇怪，有關這次專訪的片段，在 YouTube 找不到；一切回憶，只在腦海中。這些集體記憶，大概如是：男記者笑容可躬，對著李鵬，他笑得出；而且一問一答，明顯事前協調過，因為不擅辭令的李鵬，看來一早知道所有問題，待男記者發問，然後低頭讀出預先準備好的答案。大部分公眾想知道有關六四的官方態度，男記者沒有多問，當然李鵬不會主動說。
( O: @( y3 a% f$ A3 p公仔箱論壇公仔箱論壇+ m1 d" Q) c* d% Y
那不是訪問，那只是一場預先寫好，然後雙方照讀的問答公關騷。
! J s+ J0 q! P公仔箱論壇公仔箱論壇0 L) w+ g2 L( C" P) p( Y- T
李鵬的官話，究竟他說了什麼，已沒有人記起，剩下只有男記者的笑容，留芳百世。tvb now,tvbnow,bttvb1 U, e) Q1 y8 q: e3 J& J
5 M. V1 ]" G9 I1 U公仔箱論壇我同情地理解，亦想聲明，類似「一對一」形式的對談，從來都好難做。近三十年前的「訪問態度」也傾向客客氣氣、很和諧，一來社會對立不如今天嚴重，傳媒亦習慣扮得很中立。就算直到近年，在 TVB 做專訪的記者亦認為，並非每位官員都容易質疑，尤其是政策製訂初期，官員正在諮詢聽意見，難以找尋切入點質問；又或面對一些中高層只負責執行的官員，往往只限討論技術細節，難言以「盤問」的姿態質疑政策本身。就算是高官貴人，大家都顧及形象，很難對質，這是潛規則，這種清談式專訪，是「先天性和稀泥」。再加上很多新聞從業員都存在一種「官話必真」(official-fact-as-fact) 的心態，慣性不質疑官員講大話，信任警方新聞稿，又例如高官愛用「博客治港」，高官化身 blogger 自說自話，竟然有很多傳媒樂於引用這種「一面之辭」，記者沒機會反問，也當作新聞，多有「唯權是尚」的心態（此段部分節錄自拙作《二十道陰影下的自由》）。. N2 Q# ?' b. H' V& s0 Z
8 H0 b! o; S2 n* n5.39.217.76不過，男記者當時訪問的是李鵬，被認為是一個劊子手、一個屠殺人民的罪人，男記者不只沒有追問，而且預早設定的問題亦多與六四無關。男記者服從規矩，他沒有跳出框限，如此這般，輕輕放過了。tvb now,tvbnow,bttvb! b* I h( c( g: p: o& M R
- s% x& B; x( a6 i3 n0 Q ?8 M我一直沒有忘記這位男記者面對李鵬的笑容，他那種恭敬，是什麼心態？那是否人性本質？權貴的魔力真如斯大？什麼時候妥協？什麼時候說不？我們作為記者又應如何面對這種處境？如果是我去做，我會否如這位男記者一樣呢？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A Q/ f4 s3 e0 Y8 U. N
$ I3 }4 d6 }; L4 @4 S' y" u* G" }
那是一生的功課。那是一生的警惕。5.39.217.76; q- w) F9 w1 H- E: c. ~" p8 B% x
! B% m% E- D% Q) E- T. X# y這位男記者也不好過，回到公司，很多同事看不起他。我當時只是小小小記者，當然覺得不妥，但沒有很強烈的想法；那時還沒有互聯網沒有社交媒體，報章上的罵聲，只兩天就過去了。這位男記者，後來還長年是我的直屬上司，每次開會，當我看着他，我都會看到他訪問李鵬的笑容，這是一片抹不去的濾鏡。$ r. u/ \. p- J) q' m( q
, Q" U# ~- E8 Z5.39.217.76至於女記者，她回到香港，繼續默默耕耘，她從來不多言，也很淡然，很信任人。1997 年回歸前，她是《一個年代的終結》紀錄片監製之一，我也曾經當過她的下屬，合作愉快。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4 I% y7 B: k( [
5.39.217.76) O) ~ t, ^+ V o. X% }3 G
男記者沉寂一輪，幾番人事變遷，終於 2004 年上位，主管新聞部，至今歷十五年，地位穩固，他的名字叫袁志偉。
2 S: s, j7 [3 [: J1 x3 C2 ~
' X; K' z$ l& R9 @% Z7 e1 i5 P tvb now,tvbnow,bttvb$ B; c. D5 F% }- S
# f _+ b" m9 F9 e女記者的《一個年代的終結》，是她監製的最後一個特備節目。節目播出不久，她驗出患上重病，2000 年逝世，終年 43 歲; z1 G& p; ~; Q
。她的名字叫李汶靜。公仔箱論壇& Q3 W7 _) O% b5 \, |
5 O/ _& i2 G; J: U: n0 l; U+ H2 k
4 I& ?" W" Z. I$ s1 { h
) N0 [' |( p0 r追思儀式的小冊子，最後一頁，她留下一句話：
) e) e# {; N( I公仔箱論壇
- J6 I3 e. \. D, o" M' A0 f9 c公仔箱論壇 tvb now,tvbnow,bttvb4 Z$ N( K; I% E/ x
- ]- d- f' N4 g4 J. M6 U天地不仁，我從來不相信好人有好報。
7 r5 l& F( }5 W8 _0 P. I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Y4 q. j) U. }0 U: h; Y
雙手染滿鮮血的李鵬，得高壽，或者算善終；人們說，他將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我不肯定恥辱柱有何意義，因為歷史由當權者所寫，恥辱就是光榮；而且恥辱柱人多擠逼，已無人理會。公仔箱論壇: c5 P0 i6 ]5 e$ J
tvb now,tvbnow,bttvb& ?1 J1 M) ?* A5 Y. S) m( K: T
放心，我們都會好好活下去，希望每一位都好好活下去，我們就鬥長命。 |
發表於 2019-7-26 01:37 A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