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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6 \5 q; l7 D- Utvb now,tvbnow,bttvb認識論與社會結構上的條件,醞釀了民族共同體的原型,也為現代民族的登場搭好了舞臺。以這兩個共同的基本先決條件為論證出發點,安德森接著一步一步建構了一個關於民族主義如何從美洲最先發生,再一波一波向歐洲、亞非等地逐步擴散的歷史過程的擴散式論證(diffusionist argument) — 一種前後關聯,但每一波都必須另作獨立解釋的複雜論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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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F: ?6 B2 X$ `# v! I公仔箱論壇西方主流學界向以西歐為民族主義之發源地,安德森卻譏之為「地方主義」之見,主張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在南北美洲的殖民地獨立運動才是「第一波」的民族主義。安德森認為,美洲的殖民母國(英國、西班牙和葡萄牙)對美洲殖民地移民的制度性歧視,使當地歐裔移民(creoles) 的社會與政治流動被限定在殖民地的範圍之內。他引用人類學家特納(Victor Turner)的理論,指出這種歧視與殖民地邊界的重合,為殖民地的歐裔移民創造了一種「受到束縛的朝聖之旅」(cramped pilgrimage)的共同經驗 — 被限定在個別殖民地的共同領域內經驗這種被母國歧視的「旅伴」們,於是開始將殖民地想像成他們的祖國,將殖民地住民想像成他們的「民族」。' `3 r& t2 e" ? j* @& i6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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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波」所創造的「美洲模式」是一種非以語言為要素的民族主義,然而受到「美洲模式」感染與啟發而在1820 年以後出現於歐洲的「第二波」民族主義,卻是一種群眾性的語言民族主義。安德森對此提出了一個「多重因素匯眾」 (conjunctural) 的解釋。一方面,美洲(和法國)革命將民族獨立與共和革命的模型擴散到全歐各地。另一方面,十六世紀歐洲向全球擴張與「地理大發現」造成了文化多元論在歐洲興起,而這又促成了拉丁文之類的古老神聖語言的繼續沒落。在這場歷史運動中,以方言為基礎的民族印刷語言和民族語言的出版業隨著(民族)語言學革命趁勢而起,而「閱讀階級」則適時出現,成為民族語言出版品的消費者。如是,民族獨立、共和革命,與民族語言理念的結合遂在十九世紀前半的歐洲孕生了一波民粹主義性格強烈的語言民族主義。安德森特別提出了「盜版」(piration)— 自覺的模仿 — 的概念來銜接先後出現的民族主義:做為「第二波」,十九世紀歐洲的群眾性民族主義因為已有先前美洲與法國的獨立民族國家的模型可供「盜版」,因此在思想和行動上都比「第一波」要更有自覺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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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民族主義在歐洲掀起滔天巨浪,撞擊在統治階級古堡高聳的石牆後反彈湧現的,就是「第三波」的民族主義 — 也就是十九世紀中葉以降在歐洲內部出現的所謂「官方民族主義」(official nationalism) 。安德森指出「官方民族主義」其實是歐洲各王室對第二波群眾性民族主義的反動 — 無力抵擋高漲的民族主義浪潮的舊統治階級,為了避免被群眾力量顛覆,於是乾脆收編民族主義原則,並使之與舊的「王朝」原則結合的一種馬基維利式的先期( anticipatory )策略。原本只有橫向聯姻,缺乏明確民族屬性的歐洲各王室競相「歸化」民族,並由此掌握對「民族想像」的詮釋權,然後透過自上而下的同化工程,控制群眾效忠,鞏固王朝權位。公仔箱論壇/ z1 `5 ~$ B/ g$ I- s" N# p% h) t
' c% F% e2 h. H Q「官方民族主義」的原型是沙皇亞歷山大三世時代所推行的「俄羅斯化政策」 (Russification),而反動的馬札爾鄉紳在1848年革命後推行的馬札爾化政策也是一例【菜市場小編按:馬札爾位於匈牙利】。另一方面,這些同時也是帝國的王朝又將這個統治策略應用到海外異民族的殖民地,創造被殖民者的效忠。最典型的例子是大英帝國殖民官僚馬考萊(Macaulay)在印度推行的英國化政策。這個政策被帶入非歐洲地區後,又被倖免於直接征服的少數區域的統治階級模仿,如日本明治維新的對內的「官方民族主義」與對殖民地的日本化政策,以及暹羅的拉瑪六世的排華民族主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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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第三波」的「官方民族主義」是對第二波的群眾民族主義的反動與模仿,那麼「最後一波」也就是一次大戰以後的亞非洲殖民地民族主義,則是對「官方民族主義」的另一面 — 帝國主義 — 的反彈,以及對先前百年間先後出現的三波民族主義經驗的模仿與「盜版」。安德森從他最熟悉的印尼歷史抽繹出一個「殖民地民族主義」(colonial nationalism)發生的一般性論證。首先,帝國主義的殖民政府在殖民地的「俄羅斯化」政策創造了一批通曉雙語的殖民地菁英 — 透過共同殖民教育,這些來自不同族群背景的人擁有了共通的語言,並且有機會接觸到歐洲的歷史 — 包括百年來的民族主義的思想、語彙和行動模式。這些雙語菁英就是潛在的最初的殖民地民族主義者。另一方面,歧視性的殖民地行政體系與教育體系同時將殖民地民眾的社會政治流動限定在殖民地的範圍之內。這個和早期美洲經驗類似的「受到束縛的朝聖之旅」為被殖民者創造了想像民族的領土基礎 — 和十八世紀美洲的歐裔移民一樣,在二十世紀的亞非洲被殖民者的眼中,殖民地的邊界也終於成為「民族」的邊界。安德森同時也檢討了條件不足而未能產生「民族想像」的法屬西非和印度支那這兩個殖民地,做為反面的比較個案。然而他也提醒我們「最後一波」民族主義的性格相當複雜,因為它們出現於「世界史之中……人們能夠以較前此要更複雜得多的方式來『模塑』民族的時期」(p.190) — 它們不僅同時繼承了多元的思想與行動可能,也同時繼承了前人的進步與反動。tvb now,tvbnow,bttvb" w0 }$ B5 h x
5 S% k9 M, o6 q- r% Z1 R; Y* y如此,安德森完成了他關於民族主義起源和流布的複雜論證:民族主義以一種和資本主義發展過程類似的「不平均與合併的發展」(uneven and combined development)方式,18從美洲而歐洲而亞、非,一波按著一波先後湧現;它們既屬同一場歷史巨浪,而又相互激盪,各擅勝場。然而為何「民族」竟會在人們心中激發如此強烈的依戀之惰,促使他們前仆後繼為之獻身呢?安德森認為這是因為「民族」的想像能在人們心中召喚出一種強烈的歷史宿命感所致。從一開始「民族」的想像就和種種個人無可選擇的事物,如出生地、膚色等密不可分。更有甚者,想像「民族」最重要的媒介是語言,而語言往往因其起源之不易考證,更容易使這種想像產生一種古老而「自然」的力量,無可選擇、生來如此的「宿命」,使人們在「民族」的形象之中感受到一種真正無私的大我與群體生命的存在。「民族」在人們心中所誘發的感情,主要是一種無私而尊貴的自我犧牲。因此,安德森極力區分愛國主義與種族主義 — 對他而言,種族主義的根源不是「民族」的理念,而是「階級」的意識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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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7 { x4 r9 I. Y; O公仔箱論壇在1991 年出版的修訂版《想像的共同體》當中,安德森在原來的九章之外又收錄了兩章具有附錄性質的論文。他在第十章〈人口調查、地園、博物館〉提出了一個布迪厄式(Bourdieuian)論證,19 試圖補充修正第七章〈最後一波〉關於殖民地民族主義的解釋。他指出殖民地官方民族主義的源頭並非十九世紀歐洲王朝國家,而是殖民地政府對殖民地的想像。他舉出三種制度(人口調查、地圖與博物館)說明殖民地政府如何透過制度化(institutionalization)和符碼化(codification)的過程將自身對殖民地的想像轉移到殖民地人民身上,並型塑了他們的自我想像。在第十一章〈記憶與遺忘〉他則探究歷史學與民族主義的密切關係,指出民族歷史的「敘述」(narrative)是建構民族想像不可或缺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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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現代與後現代研究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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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6 |9 b& rtvb now,tvbnow,bttvb安德森的《想像的共同體》和已故的英國社會人類學家蓋爾納(Ernest Gellner)所寫的《民族與民族主義》(Nations and Nationalism)這兩本同樣在1983年出版的著作,如今已是民族主義研究最重要的兩本經典之作了。蓋爾納在《民族與民族主義》中提出的那個標準社會學式的結構功能論論證,無疑已為側重實證主義的主流社會科學闖出了一條建構民族主義的一般性理論之道。20 那麼,我們這本《想像的共同體》在知識上的貢獻又如何呢?5.39.217.763 I, V/ C/ f# t" p/ }%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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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能在此詳細檢討《想像的共同體》,但我們還是願意提出幾點初步的看法。首先,透過複雜而細緻的比較史和歷史社會學方法,安德森在相對簡短的篇幅內就建構出關於民族主義的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一般性歷史論證。21 安德森則避開了這兩個陷阱。他和弟弟培利一樣擅長運用既有歷史研究的成果,並將之與理論性概念結合,然後以驚人的敘事能力,編織成一個同時觀照古今東西的「歷史類型」或「因果論證」的文本 — 誰說社會科學家不需要文學素養和文字能力?, L$ p+ }+ L*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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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他個人百科全書式的歐洲史素養與當代東南亞研究權威的背景,以及對東西多種語言的掌握能力,使他得以免於包括蓋爾納、史密斯以及霍布斯邦在內大多數西方民族主義理論家那種歐洲中心主義的毛病。安德森的個案提醒我們,「擴散式論證」這種極度困難的論證方式固然不在話下,即使是最根本的「比較研究」都需要具備相當的知識和語言的條件。
4 {, W, H. q( c$ p6 x第二,安德森穿透一般將民族主義當作一種單純的政治現象的表層觀點,將它與人類深層的意識與世界觀的變化結合起來。他將民族主義放在比政治史或政治思想史更廣闊的「文化史」和「社會史」的脈絡當中來理解 — 民族主義因此不再只是一種意識形態或政治運動,而是一種更複雜深刻的文化現象(或者借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一種「文化的人造物」)。這個頗具人類學精神 — 或者有點接近法國年鑑學派(Annales)史學所謂「心態史」(histoire des mentalités)、「歷史心理學」(psychologie historique)、「理念的社會史」(histoire sociale des idées)或「社會-文化史」(histoire socio-culturelle)22 — 的途徑將我們對民族主義的認識從「社會基礎」或「政治動員」的層面擴展到對它的「文化根源」的探求之上。安德森不但沒有像一般社會科學家那樣以實證主義式的傲慢(hubris)忽視人類追求「歸屬感」的需求(因為「不夠科學」或者因為那是「虛假意識」或「病態」),反而直接面對這個真實而深刻的存有性問題,並在他的架構中為之賦予適當的詮釋與意義。正因如此他對民族主義的解釋就更能掌握到人類行動的深層動機。就某個意義而言,這個途徑間接肯定了德國哲學家赫德(Johann Gottfried von Herder)所說「鄉愁是最高貴的痛苦」的箴言。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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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H. H; [" ?" stvb now,tvbnow,bttvb第三,《想像的共同體》的論證結合了多重的研究途徑,同時兼顧文化與政治、意識與結構,開創了豐富的研究可能性,因此被北歐學者東尼生(Stein Tønnesson)和安德洛夫(Hams Antlov)稱為「連接現代與後現代研究途徑的橋樑」。24從傳統比較政治學與歷史社會學的角度而言,這本書最重要的貢獻可能是它關於民族主義的各種「歷史類型」以及「民族主義興起的結構與制度條件」的論證。安德森的「歷史的」(historical)解釋恰好和蓋爾納所建構的「非歷史的」(a-historical)結構功能論解釋共同形成當代民族主義理論的兩個重要而對立的典範。不過,相對於蓋爾納在主流政治學與政治社會學的巨大影響,《想像的共同體》可能對以文化與「意識」(consciousness)為研究對象的社會、人文學科的影響更大。安德森對宗教、象徵(symbol)與意義之詮釋(interpretation of meanings)的強烈興趣,以及「從本地人觀點」(from the native point of view)的傾向清晰地顯露了這本書的「人類學精神」。他從現代小說的結構與敘事技巧,以及詩歌的語言中,探討文學作品如何「重現」(represent)人類對民族共同體的想像的「前衛」嘗試,對於八O年代後期以來興起於英美文學界的解構主義理論、後殖民研究(postcolonial studies)與文化研究(cu1tural studies)對文學與民族主義關係的批判性研究風潮有相當的影響。25 而與文學理論密切相關的是,安德森運用後現代主義歷史哲學家海登‧懷特(Hayden White)的理論來解析「民族認同建構」與「歷史敘述」的關係,以及他對殖民地政府(colonial state)角色的觀察,也在當代後現代主義或後殖民主義史學留下了印痕。26 最後,安德森所提出的「想像的共同體」的這個主觀主義/認知的定義對民族主義的社會心理學研究途徑也有不少啟發作用。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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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5 w6 Q4 [# [4 `7 htvb now,tvbnow,bttvbAnderson在中研院台史所發表了”Early Globalization: Anticolonialism, Anarchism and Cosmopolitanism in the late 19th century”專題演講,後來收入他《Under the Three Flags》的第一章,2004年12月14日。圖右為作者吳叡人,照片由作者提供。: e( _3 Y' w- j0 ]0 i7 o
& r& N8 ^7 Y' K4 o! N3 g, gtvb now,tvbnow,bttvb當然,像《想像的共同體》這樣深具野心的著作勢必難逃知識界的檢視與爭議。例如,安德森視民族為一種「現代」的想像以及政治與文化建構的產物使他在當代西方學界關於民族主義性質與起源時間的「現代(建構)派對原初派」 (modernist / constructivist vs. primordialist)論戰中和蓋爾納同被歸入「現代派」,而受到「原初派」的批評。28 而印度裔的美籍中國史專家,芝加哥大學的杜贊奇(Prasenjit Duara)教授也以中國史為證提出一個與此論戰相關的經驗批評 — 杜贊奇認為早在現代西方民族主義傳入中國之前,中國人早就有類似於「民族」的想像了;對中國而言,嶄新的事物不是「民族」這個概念,而是西方的民族國家體系。29 另外,後殖民研究的先驅理論家恰特吉(Chatterjee)在他那本殖民地民族主義的名著《民族主義思想和殖民地世界 — 一個衍生性的論述》(Nationalist Thought and the Colonial World: A Derivative Discourse)則對《想像的共同體》提出了另一個批判:儘管安德森認識到「民族」是一種意識形態的建構,但他竟然完全忽略了民族主義如何建構「民族」意識形態的具體政治過程。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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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5 `( \- t, [$ c/ a3 Utvb now,tvbnow,bttvb思想、記憶與認同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G4 D* ?2 A7 L) a
% B- D8 o3 B( Z' D1 Y {# w最後,對於為何在本書捨近年來在臺灣頗為流行的,「解構」味十足的「國族」一詞不用,而將nation依傳統用語譯為「民族」,筆者想稍作說明。首先,儘管在經驗上nation的形成與「國家」(state)關係極為密切,但nation一詞最初是做為一種理念、政治想像(political vision)或意識形態而出現的,因此本來就帶有很明顯的價值意涵——從十八世紀後半開始,經由啟蒙時代的思想家和法國大革命的宣傳家的如椽大筆,nation一詞事實上是和「人民」(people, Volk)和「公民」(citoyen)這類字眼一起攜手走入現代西方政治語彙之中的。31 換言之,nation 指涉的是一種理想化的「人民全體」或「公民全體」的概念。在此意義上,它和「國家」是非常不同的東西:nation是(理想化的)人民群體,而「國家」是這個人民群體自我實現的目標或工具。如果譯為「國族」將喪失這個概念中的核心內涵,也就是尊崇「人民」的意識形態。安德森之所以將nation定義為「想像的共同體」,正是因為這個定義充分掌握到nation做為一種心理的、主觀的「願景」(又是一個「本土」的流行詞彙!)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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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誠如安德森在《想像的共同體》第九章所言:「當代民族主義繼承了兩個世紀的歷史變遷……這些遺澤帶有真正的兩面性。因為留下遺產的人不只包括了聖馬丁和加里波底,也包括了烏伐洛夫和馬考萊。」(p. 225)以服務當權者利益為目的的「國族主義」畢竟只是民族主義複雜歷史經驗當中的一種類型 — 即所謂的「官方民族主義」— 或者一個可能的組成成分而己,「國族主義」一詞不僅遺漏了群眾性民族主義這個重要的範疇,同時也無力描述兼具官方與民粹性格的更複雜的類型。主要基於上述兩個理由,筆者決定在本書採用這兩個較能表現出「人民」意識形態這個關鍵要素的傳統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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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主義的兩面性」的這個評價,透露了安德森「介於現代與後現代之間」的政治立場。32安德森雖然認為「民族」是一種現代的「文化的人造物」,但他並不認為這個「人造物」是「虛假意識」的產物。「想像的共同體」不是虛構的共同體,不是政客操縱人民的幻影,而是一種與歷史文化變遷相關,根植於人類深層意識的心理的建構。他同情並尊敬一切反帝、反壓迫的民眾的民族主義的尊貴奮鬥,但也清清楚楚瞭解這些運動隨時有墮落成反動的「官方民族主義」或者侵略擴張的帝國主義的危險。他寫作《想像的共同體》的目的並不在解構民族認同。正如同他在本書正文前所引用的華特‧班雅明的警句「他認為他的職志在逆其慣常之理以爬梳歷史」所提示的,安德森所關切的「職志」是如何「歷史化」(historicize)與相對化民族認同:民族和民族主義問題的核心不是「真實與虛構」,而是認識與理解。對他而言,一切既存或曾經出現的民族認同都是歷史的產物,唯有透過客觀理解每一個獨特的民族認同(包括自我的認同與「他者」的認同)形成的歷史過程與機制,才可能真正擺脫傲慢偏執的民族中心主義,從而尋求不同的「想像的共同體」之間的和平共存之道。6 l5 k# r4 c9 E" @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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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Y6 H2 r8 v; g) G) A1 @+ a元旦升旗。來源:C.C. by 昇典 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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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Q2 Q( J% a5 B T5.39.217.76「共同體的追尋」— 尋找認同與故鄉 — 是「人類的境況」(human condition) 本然的一部分,但就像所有人類對理想社會的追求一樣,這條道路上也滿布著荊棘和引人失足的陷阱。我們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在情感與理性之間,同情與戒慎之間,行動與認識之間尋求平衡。不管在這「一切都被允許」的虛無主義年代裡,人類的理性能力受到多麼激烈的質疑,理性畢竟是卑微、善變、激情的人類最後的憑藉。安德森的這冊《想像的共同體》— 這冊體現了漢娜‧鄂蘭所謂海德格式的「熱情的思考」(passionate thinking)的著作,就是試圖在犬儒與狂熱之外尋找認同之路的理性的辛勤勞作。五十年前,流亡的臺灣思想家廖文奎在冷戰的開端痛苦地思考:「臺灣往何處去?」(Quo vadis Formosa?)五十年後,冷戰已成過去,而福爾摩沙依舊徘徊在認同的歧路上。在這個充滿生命力的,美麗而庸俗,熱情而反智的島嶼,在這個永遠在尋找「未來趨勢」和「新主流價值」的土地,在這個人人「邊緣」,沒有中心的社會,思想、記憶和認同似乎已經成為難以承受的負擔。然而沒有了思想、記憶和認同的重量,臺灣將永遠只是一葉浩海孤舟,任憑資本主義和強權政治的操弄控制,反覆重演注定終將被自己和他人遺忘的種種無意義的悲劇。如此,則愛爾蘭詩人薛摩斯‧黑倪(Seamus Heaney) 的名句& X: L# _5 o+ J5 V) c
彷彿只有以極端之姿擁抱它tvb now,tvbnow,bttvb2 {3 _ F# s; Y9 V
支撐我們的土地才會堅實tvb now,tvbnow,bttvb l- u m5 ~& a" S; h( b" y
似乎正是為臺灣而寫的 — 凡是渴望在這個遺忘之島上尋找意義與故鄉的人必須勇敢承擔思想、記憶與認同的重量,「一步一步地學習真實與想像的過往經驗」(p. 227)。或許,閱讀安德森這冊困難而優雅的著作,會是學習認識自我與「他者」的一個有用的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