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felicity2010 於 2013-10-29 02:29 AM 編輯
$ ~# f& ]( \8 R9 X; R公仔箱論壇* `% t2 r; T0 L" Q7 x2 ^
張鐵志: 漢娜鄂蘭與「平庸的邪惡」
. `; u$ p( [3 {9 q* o$ u
( d7 @9 V# p7 Q5 B' r+ q5.39.217.76* l( S$ @9 o$ r
公仔箱論壇& C* K9 O- B) X# C
1 Y) E$ U+ _4 Y1 O) A9 h/ \6 X公仔箱論壇
( P) O( ^# S0 |/ h% _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納粹軍官角色的阿道夫•艾希曼將上百萬的猶太人送上朝向死亡的列車。
- z: N# }6 n7 P3 i1 Z4 w* y5 d' |tvb now,tvbnow,bttvb但艾希曼說,我無罪。
/ ]3 q$ N5 d- x0 ~3 x+ F/ K# |& f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公仔箱論壇1 A, ]- S$ s. b+ B/ j0 e& o' Y
納粹政權倒台後,他逃到阿根廷。1960 年,他被以色列特工綁架,次年在耶路撒冷受審,全球關注。出生德國、流亡到紐約的猶太裔政治哲學家漢娜鄂蘭接受《紐約客》邀請前往採訪審判過程,在雜誌上發表五篇文章,結集為《艾希曼耶路撒冷大審紀實:平庸的邪惡》。
( F0 s; x z @) Q; z# a0 r% e$ {tvb now,tvbnow,bttvb7 _# F$ Z* O- }) o
艾希曼認為因謀殺罪起訴他是錯的:「我從來沒殺過猶太人,也沒殺過非猶太人,就這個問題來說──我從來沒有殺死過任何人,我從來沒有下令殺人。」
: |! Y6 ^7 C9 {% w; x4 p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在獄中時定期探訪他的牧師也說,「他顯然既沒有對猶太人恨之入骨,也不是個狂熱的反猶太主義者。他『個人』從未有任何反猶行為。」
& D' Y9 w9 p( _& z* R連精神科醫師一致認為他很正常;他對妻兒、父母兄弟姊妹態度「不只正常,還堪稱為理想典範。」
1 `/ h! l* j( b5 {9 x" b
# b: t. u' W+ u/ \2 `- N5.39.217.76他認為自己只是個守法的人,他的一切行為都只是在履行職務,而他在希特勒屠殺猶太人的「最終解決方案」中所扮演的角色只是偶然的,因為任何人都可以取而代之:因此幾乎每一個德國人都有罪。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7 u0 c* Q* e4 h X8 O! I% C' A: O
漢娜鄂蘭在書中描述他的最後陳述:「他從來沒有憎恨過猶太人,也從來沒有殺人的意願,所有的罪行都是來自對上級的服從,而服從應該被譽為一種美德。他的美德被納粹領導人濫用,但他不屬於統治階層,只是個受害者,受罰的應該是領導階層。艾希曼說:『我不是那個被打造出來的禽獸,我是謬誤的犧牲品。』」
) N, T7 q# A3 Q4 N# W7 r* ltvb now,tvbnow,bttvb" l8 N% i& J! A
鄂蘭同意。她說「艾希曼既不陰險奸詐,也不兇橫,也不像理查三世那樣一心想做個惡人;艾希曼格外勤奮努力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想晉升,而我們無法認為這種勤奮是犯罪……. 他並不愚蠢,只是缺乏思考能力——但這絕不等同於愚蠢,卻是他成為那個時代最大罪犯之一。」5.39.217.761 o' l3 |" X/ o D' M9 }+ n
' ]1 T2 S1 A0 ^( u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的確,這是漢娜鄂蘭在本書中要提出的:「艾希曼在臨終一刻,似乎總結出我們在人類漫長罪惡史中所學到的教訓──邪惡的平庸性才是最可怕、最無法言喻、又難以理解的惡。」 7 c7 a+ H- x+ k$ E5 \8 `& D
艾希曼不是惡魔,而只是小丑。
3 u9 a& Z+ g2 N' D* |' ttvb now,tvbnow,bttvb
4 x8 P* S3 U$ {+ d+ Y5 i. g公仔箱論壇鄂蘭真正要指出的不只是邪惡的平庸,而是其原因:艾希曼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沒有思想能力(thougtless),而這就是平庸。在後來「思考與道德思量──致 W.H. 奧登」一文中她說,「大規模犯下的罪行,其根源無法追溯到做惡者身上任何敗德、病理現象或意識型態信念的特殊性。做惡者唯一的人格特質可能是一種超乎尋常的淺薄……是一種奇怪的、又相當真實的『思考無能』」。
" G1 o% e4 l. \* T8 ?% y' ntvb now,tvbnow,bttvb
, _ G# s4 p4 u# M5 e& j# B/ w" R3 T公仔箱論壇如果一個人毫無犯罪動機有可能做惡?我們的判斷能力是取決於我們的思想能力嗎?無能思考與良知的失靈,是同時發生的嗎?鄂蘭相信,思想能力,亦即判斷是非與善惡的能力,可以醞釀出良知,因為可以確保人的道德完整性。因此,「這種脫離現實與缺乏思想能力,遠比潛伏在人類中所有的惡的本能加總起來更可怕,這才是我們在耶路撒冷應該學到的教訓。」
5 d# J9 o! N6 J4 v5 @# Y; K5.39.217.76
0 r, f2 m7 P3 ]' U+ _ M《艾希曼耶路撒冷大審紀實:平庸的邪惡》在出版後引起很大的爭議。首先,許多人認為艾希曼並非真是一個沒有惡意的平庸官僚:早在 1932 年以前,艾希曼就已經參加了反猶太組織;在納粹倒台後,他還在匈牙利參與了在歐洲屠殺最後一個猶太人的活動。尤其,艾希曼曾對同伴說:「我將高興地跳進墳墓,因為 500 萬個猶太人死了讓我很極端滿足。」對此,阿倫特說他只是在「吹噓」。似乎,她對艾希曼智力和語言的鄙視蒙蔽了對他的判斷。
' G' `2 E/ |$ q. m; X* N公仔箱論壇5 I1 u' x5 A* V
其次,鄂蘭在書中追究德國和波蘭與納粹合作的猶太人領袖──用鄂蘭的話說,「猶太領導人的角色無疑是整個黑暗的故事中最陰暗的一章」,這讓很多人批評她對猶太人沒有特殊的同情,去批評受害者是非常無情的,尤其她曾和支持納粹的哲學家海德格有戀情。 p' g L" n$ P7 ?! m& e) h# {
, K- q2 [$ q8 L2 ^5.39.217.76對於有人批評她不愛猶太人,她的回應是:「你說的很對──我並不被這一類的任何『愛』所打動,原因有二:(首先)我這輩子不曾『愛』過任何民族或團體──無論是德國人、法國人、美國人,還是勞動階級,我真正愛的只有我的朋友們,並且,我所知道和相信的愛僅僅是對於一個個具體的人的愛。」3 d0 O) M& |& Z% H s% d+ @
4 v s5 m7 U1 P: |
著名學者 Judith Butler 詮釋說,她的確不「愛」猶太人或「信仰」他們,而僅僅是「屬於」他們。
, T% I g) ?& D! c$ y. n0 l0 E5.39.217.76' j* M6 r, P$ z6 U+ v$ {, K5 ?
總結來說,《艾希曼耶路撒冷大審紀實》的一個重要貢獻是探照出邪惡的平庸性,及其與人的思考能力的關係,這補充了她之前的巨作《極權主義的起源》中的關於惡的理論。在該書中她將極權主義界定為「激進的邪惡」(radical evil),會徹底改變人性,但在《艾希曼》一書中,即使人性本身沒有改變,卻依然能製造巨大邪惡。" h m% f; P5 K" C6 r: B" \. i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2 X+ J; o" G) r R6 n5 s$ ~7 }8 z6 v
不過,另方面兩本書還是有某種共通性;《極權主義的起源》一書中強調極權主義的一個基礎是個人在群體社會中的「孤單」(loneliness),因而激起對權威的忠誠:「只有當他屬於一個運動,他在政黨中是一個成員,他在世界上才能有一個位置。」因此,可以說探討的是極權主義下個人服從的社會心理基礎,而在《艾希曼》中則關注了人的缺乏思考使他把服從當作唯一目的。 tvb now,tvbnow,bttvb ]6 k( A* t. B$ O% [
(不過,雖說此書對惡的理論有重要貢獻,但鄂蘭卻強調這本書其實只是一部對審判的觀察報告,而非探討邪惡本質的理論。)
! S8 F) {& Y3 t! C
! u4 Y' G& D5 V' Ntvb now,tvbnow,bttvb《艾希曼耶路撒冷大審紀實》的另個重要貢獻,是探索極權主義下個人責任和罪行。
; }3 q' l: d; \# |; `公仔箱論壇 5.39.217.76. |6 s7 ]6 X1 C7 y
「艾希曼們」往往辯稱自己只是一個小齒輪,只是服從法律和命令,而不能算是犯罪,並且如果他們有罪,人人都都可能有罪。事實上,戰後的德國人的確背負著強烈罪惡感。在另本著作《責任與判斷》中,鄂蘭就說,戰後在德國道德混淆的本質在於,那些全然無辜的公民確認他們彼此和整個世界都感受到罪孽,然而那些罪犯卻少有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但鄂蘭說,「沒有所謂的集體罪惡或者集體的無辜,罪惡與無辜只有針對個人才有意義。」
' _ b0 m( `1 c3 w公仔箱論壇 N$ o+ l: \( J. ^2 o* q5 U
她也認為法官不應該把這場審判視做是對猶太人苦難的審判:「如果被告僅僅是個更大議題的象徵,我們就必須低頭認同艾希曼及其律師的聲名,亦即他之所以被繩之以法,是因為這件事需要一個代罪羔羊,不僅是為了德意志聯邦共和國,也是一個代罪羔羊來解釋整場浩劫和其原因──反猶主義、極權政府、人類的原罪。」公仔箱論壇7 d2 m) \( q# r: N1 ]0 c$ j
! [" q6 _' {0 [ A
而漢娜鄂蘭在本書的核心主張就是,只要你參與了執行,你就要負起責任,就是有罪。
- q' H0 G, f8 F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在本書最後一段她說,法官應該有勇氣說:「我們關注的重點是你實際的作為,而非就你內心和動機是否可能無罪,也並非你周圍的人是否有犯罪的可能。」「我們假設,你之所以成為這個大屠殺組織中的一個工具完全是出自壞運氣,但這不影響你執行,從而積極支持大屠殺政策的事實。在政治中,服從就等於支持。」因此就要負擔責任:「這就是你必須被處死刑的理由,也是唯一的理由。」! R( ~3 S7 F) L5 Y2 T
- K' e8 Y1 b m! E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P5 ~5 J9 Z6 l0 G* X7 W, w$ p/ J
2 ^* B; ~6 `: N& l公仔箱論壇
4 @. I" {7 A# E0 y( s" N B: Jtvb now,tvbnow,bttvbtvb now,tvbnow,bttvb2 i& G8 S( y5 V4 d2 J
原文刊於Tech Orang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