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林行止: 公共空間或可佔領私人物業不可擅進

林行止: 公共空間或可佔領私人物業不可擅進) v; d/ }" w1 \ q

一、現代市民「佔領」公共空間以宣示對政府施政的不滿，可說源自一九一八至一九二一年意大利都靈市工人要求改善工作環境增加工薪福利而「佔領」快意（FIAT，創設於一八九九年），這次別開生面（有別於上街遊行）的和平罷工，令車廠生產癱瘓，工人最終得償所願，其在廠內組成的「委員會」，保證了「佔廠」和平進行，被意大利著名的馬克思學者葛蘭西稱為「新型民主」。自此之後，工人、百姓「佔領」廠礦以至交通要津，以迫使資方或政府回應他們訴求的新聞，便時有所聞；即使到了今天，這類事件依然間歇出現。事實上，如果有廣泛支持而人多勢眾，這是手無寸鐵百姓爭取本身應得權益比較有效的辦法。tvb now,tvbnow,bttvb; ^$ [4 R7 ~6 u- k3 y1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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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引起舉世關注的「佔領」事例，為發生於二○一一年九月十七日的「佔領華爾街」（Occupy Wall Steet, OWS），這個名詞其實有過分誇大之嫌，以參與這次群眾活動的萬多人（據他們的說法代表了百分之九十九〔被不公平對待〕的人民），「佔領」的只是紐約金融區附近的公園（ZuccottiPark），華爾街金融市場運作如常；接着的十月十五日，受OWS的「感染」，加拿大多倫多有二千餘名示威者，「佔領」該市金融中心的廣場……。這類變相的示威活動，引起全球關注（社會不公平已成為國際性議題），但其成就亦止於此。這即是說，有關當局只承認問題存在、作出改善的承諾而沒有具體回應，「佔領者」則因受影響市民的投訴和反對，警方不得不清場的情形下，完成「歷史使命」，各自回家。

以研究城市應有權利（The right to the city）名於學術圈的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政治學系副教授瑪嘉烈．孔納（M.P. Kohn），在劍橋大學學報社出版的《政治學視角》（Perspective on Politics〔《政治學前景》〕第十一卷第一期〔三月十九日〕），發表題為〈私有化和抗議：佔領華爾街、佔領多倫多及在民主體制下佔領公共空間〉的長文，從剖析「佔領多倫多」的角度，挑戰「佔領公園和廣場者把公共空間私有化」的說法。) C' v6 M% R,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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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佔華」一樣，「佔多」亦受到既得利益者—在被「佔領」範圍內的企業和居民—的強烈反對，據傳媒的報道，「佔多」第一天，區內的商店門庭冷落、食肆營業額下降，這是應有之象，以「佔領區」成為二三千人的露營場地，「閒人難進」，「佔領者」雖然和平、友善，但進出該區諸多不便，相關店舖的生意備受打擊，政府稅收相應萎縮，不在話下。在此事開始後二周，市長因為收到很多投訴，勸喻「佔領者」「收兵」，後者置若罔聞，不難理解；如是再過二周，市長一聲令下，警方便「全副武裝」準備清場，惟其時法庭未下清場令，警方作好準備而依法不能動手，當稍後安大略省最高法庭裁決「言論自由及集會自由不等於有權在公共空間露營」時，警方便動手清場。「佔多」持續了三十九日，在警方命令及監視下，「佔領者」自動收拾「細軟」和平撤離。安大略法庭的判詞指出「佔領者」等同把公共或半公共區域私有化（privatization of public〔orquasi-public〕spaces），既令大眾無法享用這些屬於「公共財」的空間，還令市政府不能有效管理其物業，因此是「反民主」的行為。上綱上線至如此高層次，清場便是公義和恢復正常社會秩序的應有手段。. K' y7 j* p( H6 J! v$ W: B"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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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非常明顯，安大略這位高院法官，抱持君王擁有絕對權力的所謂「霍布斯主義」（Hobbesianism，霍布斯〔一五八八—一六七九〕為英國唯物哲學家，多年前筆者評介過他的傳世巨構《巨靈》〔Leviathan〕）的觀點，認為「國家主權」（Sovereigntist）凌駕一切，因此才得出此裁決。但孔納女士認為應從另一角度看「佔領公共空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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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平民主義（Populist，其複數港譯民粹主義，有貶義）的視角看，精英分子追求並獲得支配國家的權力，成為大權在握的統治集團，它有時會做出有違國家（大眾）利益的事，不足為奇；另一方面，普羅百姓則希冀不受統治者支配，他們因此傾向追尋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兩者之間時有衝突，自不可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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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政民主社會存在這兩支不可調和的主流意識，對「佔華」、「佔多」以至現在醞釀中「佔領中環」的看法，分歧甚大。國家主權論者（當權者）的看法當然是政府代表大眾，供大眾享用的公共空間的業權屬政府所有，政府遂負有規管的權利與義務，因此，「佔領」公共空間的群眾，便違反了不准在此地過夜、搭帳篷以至進行種種阻礙交通、擾人清夢的活動。但平民主義者則認為，集結在建制外（outside of state institutions）的群眾，目的在迫使政府改變政策及其他公共議程，政治及政策爭議，在他們看來，是改革管治及達致善政即精英階層的利益不應建築在普羅大眾的犧牲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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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佔華」、「佔多」還是也許會出現的「佔中」，目的無非在引起廣泛注意，希望集合廣泛力量，促使政府定出符合人民訴求的政策。在這種基礎上，政府因此不可禁止大眾在公共空間上和平靜坐、過夜以至飲食（distributing food）……。- O4 z/ A, D: L+ j0 B% U* b' H( X

「佔華」、「佔多」等公眾活動，彰顯了公共空間的重要性。傳統上，公共空間只宜作休憩活動，但如今它已成為異見者表達意見的場地。公共空間的「業主」是政府，它是「閒人可進」的場所，更是朋友或與陌生人相遇溝通的好地方，這種「功能」，即使在當前的網絡世界亦十分重要，因為其有高度「能見性」（visibility），是成功的公共宣傳不可或缺的因素。tvb now,tvbnow,bttvb$ J) H5 A3 \- M# H& w% B' k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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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說並未成事已引起滿城爭議的「佔領中環」，萬一成事，筆者的看法是不論人數多寡，只宜「佔領」公共空間而不可「入侵」產權私有的地方。記住，當年「佔領倫敦」（二○一一年十月至二○一二年六月，地點在倫敦證交所附近的聖保羅教堂前）組織者試圖把「佔領」範圍伸延至新金融中心金絲雀碼頭，為當局禁阻，以該地屬私人物業。這意味「佔領」政府是業主的公共空間，其合法性合理性仍在爭議，未有定論，因此群眾還有「佔領」的空間；但私人擁有的地方，不管其上是否有建築物，雖然常被誤解為「公共空間」，卻是不得未經業主許可便「佔領」。準此，筆者認為「佔領中環」最「安全」的地方是遮打花園。「佔遮」不會影響中區正常運作（因此會獲更廣泛的民意支持），又能把「佔領者」的訴求向全球傳揚。這似是不致引起重大衝突的折衷可行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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