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未必稱得上是「獅子」,民進黨當然也不能說是「鐵籠」一個;但是,柯文哲為參選台北市長被逼著加入民進黨,就如同一塊可塑的黏土被送進綠模子壓製成統一規格,正好讓他失掉無黨籍醫師及政治素人的親切感和想像力。 柯文哲曾經極力抗拒加入民進黨,他說:「何必一定要把獅子關進籠裡?」但經過一番勸誘和拉鋸,現在是他自己走進籠子裡,獅子畢竟妥協了。不僅如此,籠子內外還有許多馴獸師站在那裡,手持皮鞭,準備隨時教導他一點籠子裡的規矩。 對民進黨而言,若不要求柯文哲入黨,每天卻看著他以在野「最佳挑戰者」的姿態趴趴走,到處接受綠營支持者的簇擁,其實更加難堪。柯文哲的活躍,除了已表態參選的顧立雄和呂秀蓮等人忿恨不平,許多黨內同志也覺得顏面無光,黨內提名規則的公平性及神聖性更受到嚴重挑戰。因此,讓柯文哲披上綠袍,至少先減去一個心腹之患,再透過內部的整合,或者能徐圖台北市長之役的翻盤也說不定。 事實上,民進黨在北二都的初選提名,皆看不出積極的布局意圖;可見,要求柯文哲入黨基本上是「安內」的成分多於「攘外」,打的是「不丟臉為贏」的戰術。其目的,是避免民進黨自己提出正式人選,最後卻敗給單兵作戰的泛綠戰友;於是,引獅入籠,至少可免後患。 無論柯文哲最後能不能披綠袍代表民進黨出征甚至取勝,以他近期在民調上的表現看,恰好提供民進黨一面自我檢視的鏡子。就政治取向看,柯文哲歸屬綠營自無疑義;但比起其他民進黨資深政治人物,作為「政治素人」的柯文哲為何反而能獲得更多首都選民的青睞,則耐人尋味。 這或可分成兩方面來談。就柯文哲本身的條件看,他雖有其特定政治屬性,但在評論時政時,他不會過度「教條化」,他挺扁也能批扁,批藍卻不致逢馬必反。在「醫師」與「政治人」之間,他保存的醫師成分似乎多一些,這是他「政治新鮮人」的紅利所在。據稱柯文哲是亞斯柏格症患者,或許正因如此,柯文哲不像一般民進黨人物那樣裝模作樣地雕塑角色,反而能顯現出一種「異類」的特色。 就民進黨本身的因素看,歷經兩次政黨輪替及執政貪腐,民進黨留給社會大眾的角色形象已經極為固定,甚至可以說它的在野杯葛立場一天比一天狹隘,有時甚至投機到毫無原則的地步。這種民粹訴求,在地方上或仍具有一定影響,但對大台北都會區的理性選民而言,則已完全失去魅力。民進黨在雙北推不出強有力的人選,這正是主要原因。柯文哲的高人氣,主要是仍未經深入檢驗所致;但無論如何,他的言語和應對,比起民進黨枱面人物均相對不刻板,這對厭倦了藍綠惡鬥的中間選民而言,自然有其吸引力。 簡單地說,柯文哲所展現的素人魅力,基本上營造的是一種「非典型」的想像,原本可當成民進黨轉型的啟發,作為綠營朝政治中間地帶推進的一種「改良模式」。遺憾的是,鐵板一塊的民進黨,既拒絕與「異類」為伍,也拒絕接受自己必須改良轉型的想法;在這種情況下,柯文哲被迫必須加入綠色軍團,和其他人穿一色的軍服、受一樣的軍規管束,才能贏得綠袍加身的祝福。反觀柯文哲,他愈投入選戰,也就愈受到民進黨的同化,愈走上綠營經營布局的老套。如此一來,他擁有的個人魅力、不受框架的發言,表演空間至此大概也就難有可觀了。 對民進黨而言,柯文哲代表的其實不是一個贏的機會,而是一個轉型的指標,但民進黨卻錯過了這個標誌。對柯文哲而言,他本來有機會打開民進黨的鐵籠閘門,但他最後卻選擇自己走進去,塗銷了自己的雄獅神話。對台北市民而言,本來有機會跳脫刻板的藍綠對決,來場不一樣的選舉,現在全部想像又都落回舊軌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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