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唐敏明：強國籌劃後備糧倉馬里土地現新殖民主義

唐敏明：強國籌劃後備糧倉馬里土地現新殖民主義5.39.217.767 q7 P! x% L0 N*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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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國家馬里共和國（Mali）四分之三的人口務農，但是大部分人卻在捱餓；另一邊廂，中國、韓國和沙地阿拉伯等極需要土地的富裕國家，卻看中馬里價格低廉的農地，於是透過長年期的租用或購買，要把馬里的大片土地變成企業式的農莊（agribusiness）。許多馬里農夫並不歡迎這種做法，認為這是新殖民主義的再現。馬里在去年3月發生軍事政變後，把部分外資農業開發商嚇跑了。究竟馬里農民能否靠自己克服糧食短缺，避免貧窮呢？在《點解會貧窮》（Why Poverty）紀錄片系列之《土地霸權》內會找到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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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香港農業已經式微，我們卻不時看到廚餘過多的新聞，彷彿香港人有永遠用不完的糧食供應。不過事實上，自從2008年，因為氣候轉變、雨水不足，導致全球多個國家農業失收，國際糧食價格逐漸上升。北非國家阿爾及利亞便曾經由於糧食短缺而爆發暴亂，至於富裕國家也開始擔心出現缺糧危機，於是爭相購買或租借非洲的農地，以保障未來的糧食供應，其中一個它們看中的國家就是馬里。公仔箱論壇: t+ p. `+ b7 c2 E& e( U

馬里位於西非的內陸，北部邊界在撒哈拉沙漠的中心，所以整個國家有三分之二土地屬於沙漠地帶。或許你會奇怪，這樣的天然條件，外國投資者會看中它的農地嗎？會，因為有尼日爾河的緣故。尼日爾河是西非最大的河流，中段流經馬里西部沖積平原及北部沙漠區，可以作灌溉之用。以往，農地大多以小農耕方式開墾，但是近年來，馬里政府渴望引入外資，發展農業，與跨國農業企業可以說是一拍即合。「2008年的糧食危機對馬里造成重大打擊，我們希望能有計劃地應對這場危機。馬里有二百五十萬公頃的灌溉地，現在只得五十萬公頃有人在耕種。」馬里農業部長Agatham Alassane這樣解釋。事實上，早在2008年糧食危機爆發之前，馬里政府已打算透過與跨國企業合作，引入先進農業技術，發展當地經濟。例如馬里政府在2000年便主動接觸美國的糖業商人米馬．拿達科維奇，希望將國家轉型成為甘蔗出口國。米馬對這個計劃充滿信心，「只要成功建立起這個大規模的甘蔗園，必定可以推動當地的工業經濟。」# C+ m* T8 Z(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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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者無其田0 n3 a# c6 L2 j

這個名為索舒瑪的甘蔗園計劃，由三方面合營，包括馬里政府、米馬設於美國路易斯安那州的顧問公司及來自南非的非洲最大糖商。總投資額共6億美元（約46.5億港元），需要向十七個銀團進行借貸，包括非洲發展銀行、南韓進出口銀行，還有以沙地阿拉伯為基地的伊斯蘭背景財團等。整個計劃打算向馬里政府租用尼日爾河灌溉區最肥沃的二百平方公里土地，種植甘蔗和開設煉糖廠。8 n( ]  G" Q; f+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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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騰出土地發展甘蔗園計劃，不少農村需要讓出土地。米馬形容這是個三贏的方案，「這個計劃很有創意，在於核心營運是由個體戶參與，從而培養出一批有獨立營運能力的農戶。每個種植場佔地七十公頃，由六七個家庭負責，經過一段時間，就能夠培養出一批懂得商業營運的新一代農戶。」米馬解釋。為了游說農民讓地，米馬不時到訪當地社區，向農民提出兩個方案，「只要甘蔗園開始運作，原本在這裏耕種的農民可以選擇簽約參加索舒瑪計劃，幫忙種植甘蔗，成為工人，或退出計劃，在甘蔗園以外的地方取得另一幅地作賠償。」

的確，有部分村落被這個計劃吸引了，例如泰恩村村民開大會討論是否參與時，農民馬沙便表示贊成：「我們十八年來，收成都沒有怎樣提升過，以往都是種穀物，現在可以嘗試種稙其他東西。」現在單靠以傳統方法耕種，泰恩村村民根本無法養活家人，沒有人可以保證三餐溫飽。至於女村民也同樣贊成參與甘蔗園計劃，因為女性將來可以被聘為工人，增加就業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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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泰恩村把一切想得美好的同時，另外一些村落卻大力反對參與，「從祖先、父母到我這一代，一直都是依靠這片田，從來沒有求過別人幫忙，或者叫人施捨食物。即使政府給予我們一大筆錢作賠償，始終也會花盡。」居住於桑哥村的卡蘇隆雖然也曾掙扎過要不要參與甘蔗園計劃，不過，最後還是希望保護他那世代耕種的三十公頃農地。「一家大小合力種植米、豆、粟米及其他穀物等等，總能夠種出夠我們五至六個月的糧食，然後又可以從頭種過。土地是最可靠，不會有用完的一天。如果土地給了別人，我們還有什麼？我的鄰居也說過，貨幣是由白人發明出來，所以白人最知道錢的價值，若果他們願意用很多錢來買地，即是說我們的地比他們付出的錢更為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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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強收地5.39.217.76' W* {: Y( s& G: H

馬里農民工會領袖伊巴謙馬也反對國家為了吸引外國投資者而破壞農民的家園，「三十年代，當馬里仍是法國殖民地的時候，殖民地政府為了向宗主國供應大米及棉花，在尼日爾河建壩蓄水，並搶走農民數百萬公頃的土地，展開大規模的種植，那些有幾百年歷史的村落全被破壞。到了今天，不再是殖民地，但馬里政府又是肆意地掠奪農民土地，然後轉眼再賣給外商圖利。」伊巴謙馬是全球「糧食主權」的發起人，他指「糧食主權」是一個政治概念，指一個國家應該出產本身需要的糧食，而非依賴世界糧食市場，即是說每個國家都要投資在他們的農民身上，幫助農民增加生產、積極維護生態多樣性，而當農民可以售賣更多農作物的時候，他們也活得更有尊嚴。經過伊巴謙馬多年來的游說，馬里政府於2006年把「糧食主權」納入國家政策，「那時候，政府和我們一起制訂新的農業政策，既接受糧食主權，又將土地業權歸還給小農民，真是一大德政。不過，現在的政府一切都向錢看，踐踏農民，令人很失望。我們要對抗因為外國投資者而出現的暴力和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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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面對收地卻不肯搬走的話，或會遭毆打，「他們向我們擲催淚彈，又揮電棒來打我們，然後把我們捉走，再恐嚇我們一定要搬走，之後又再毆打我們，還不許我們抬頭看他們的臉。那次，我險些死去了。」一名被迫遷的村婦還清楚記得當時的情況。為了收地，政府甚至把農村的墳場夷平，村民說起來忿忿不平，「我的祖父母、父母本來都葬在那裏，但他們沒有給我們時間處理便用機器掘起遺骸，然後隨意堆放在一邊，他們究竟有沒有把我們視為馬里的一分子？」

伊巴謙馬指出，馬里政府自2008年開始租地給外國企業，包括來自利比亞、中國、烏克蘭、沙地阿拉伯、塞內加爾等國家。截至2011年，尼日爾河灌溉區便進行了二十二宗大規模的土地交易，「絕不可以任意把農民土地轉讓給其他人，馬里政府這樣做是違反國家的產權法，也沒有遵守人權公約的責任。」不過，產權不清正是問題的癥結之一。公仔箱論壇! [2 r% ~6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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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880年開始，法國入侵馬里，殖民地政府沒收所有的土地業權。但是當殖民地年代結束，並沒有弄清農民的土地業權，結果造成了今日產權混亂的狀況，而這問題同樣出現在大部分非洲國家，「非洲的土地屬誰？屬於農夫？還是屬於國家？現時非洲只有約一成的土地採用了歐洲的業權模式，換句話說，九成的土地業權是混淆不清的。」土地法專家Liz Alden Wily解釋。處於這種混亂的土地管理制度，若國家層面或大企業要向農民掠地，農民沒有多大的反抗餘地，所以產業很容易給人搶走。「世界上，開始見到有人因為失去土地而非常憤怒，亦有因為土地紛爭而爆發內戰或者地方衝突，特別在非洲，例如盧旺達、蘇丹、利比里亞、塞拉利昂和南非。相信關於這個議題，還會繼續引發很多紛爭和抗議。」5.39.217.763 w  Q2 p2 O, k: U' v3 z3 z

農民吃不飽1 B/ G, T" H2 y2 q7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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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里是非洲其中一個最窮的國家，經常發生飢荒，當大部分人無法餵飽自己的時候，出路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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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糖商米馬仍然強調索舒瑪甘蔗園計劃有助改善農業生產，「將來農民不再是種到夠吃便停手，所以每幅田都能增產。」索舒瑪甘蔗園計劃是複雜的公私合營項目，論規模，在馬里來說，可謂前所未有，所以米馬最初盤算在收地上會花較多時間，但怎也料不到，計劃由2000年開始至今，仍然一籌莫展。由於計劃牽涉複雜的融資協議，馬里政府一直在審查中，未作出正式批准，而在協議未得到全部落實之前，米馬和拍檔便要先支付各樣的開支，包括已動工興建的煉糖廠。米馬對於馬里政府的工作效率，感到非常無奈，「要汲取教訓，任何延誤都會增加成本。」5.39.217.76& v1 _7 |, I6 M; n

跨國企業是否真的能拯救馬里的農業？身為馬里農民工會領袖的伊巴謙馬堅決反對這個論調，「馬里官員大多接受西方殖民地式的教育，只懂得將西方一套捧為模範，完全不了解非洲。他們只想把歐美模式移植到非洲，但是非洲永遠都不會適合西方一套，他們知道嗎？這班官僚脫離現實而且心底裏非常之討厭國家繼續發展農業，忘了農業才是馬里的根。」/ q- W' n4 k" j# N4 [, j& r

去年3月21日，即馬里舉行總統選舉前的一個月，馬里軍隊因為不滿總統杜爾處理北方分離分子的手法，於馬里首都附近發動叛變，最後演變成軍事政變，政府機關迅即瓦解。政變第二天，米馬開始撤走他的外國職員。由於銀行凍結向馬里批出貸款，索舒瑪計劃的資金亦無以為繼。最後，米馬決定退出馬里，擱置投資計劃。對於一心期待外國投資能改善農村生活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噩耗，「我們全村人都很苦惱，我更有三天睡不着覺。以後村民怎算？以前為迎接甘蔗園所作出的犧牲，包括為開闢農地而斬去非常有用的乳油木，豈不是都是白費？」泰恩村農民馬沙嘆息道。5.39.217.768 |$ X' S, P$ O

惹公義問題

伊巴謙馬卻為政變而鼓掌，「我不是希望軍人執政，但之前的政府庸碌無能，現在換了政府，起碼是一個轉機，我仍然期望馬里能實行農業主權政策。不過對於前景，我也不是完全樂觀。萬一新政府拒絕讓農民擁有自己的土地業權，到時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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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馬里政局仍未平靜。聯合國安理會於去年年底，一再呼籲馬里武裝部隊停止干涉過渡政府的工作，要恢復憲政秩序，否則不排除施以制裁。至於馬里北部又被極端組織所控制。動盪的局勢，更令馬里的農業發展停滯不前。

外國投資者和部分非洲國家政府，都認為小農耕作無法有效率地使用土地，是變相的土地浪費。從經濟學來說，這講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農民的生計從來不是一個單純的生產力問題。試想想，即使非洲農民願意放棄土地，轉行到這些大莊園打工，他們所賺到的錢根本不足以在市場購買足夠食物，尤其現在糧食價格不斷飈升。tvb now,tvbnow,bttvb$ x" t0 A% Z& j7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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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今日的財團與富裕國家，以長達三十年到九十九年不等的租約，甚至索性買地，在非洲展開了大規模的農地掠奪戰，用以生產主要糧食（多數用來做飼料）進行出口貿易。當非洲饑民無法靠自耕餬口的時候，為什麼還要他們讓出土地，由種植穀物變成種植一些無法填飽肚子的經濟作物？

富裕國家的人可以吃得肚滿腸肥，但非洲人卻要挨着餓向富裕國家輸出糧食，難道這叫公義？土地法專家Liz Alden Wily曾警告，「2012 年全球貧窮人口正處於多方受敵。氣候轉變影響農作收成、水源短缺，更慘的是他們的土地權面對更大的侵害。這些人會一直逆來順受？還是會群起反抗？我們或者預見到二十一世紀會出現更多大規模的社區衝突甚至內戰。」當非洲政治混亂的時候，富裕國家真的可以置身事外？- y1 `8 x9 q: }$ Y- b4 U

《點解會貧窮》系列紀錄片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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