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家書】2012-12-15 中文大學校長沈祖堯──給斌仔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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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大學校長沈祖堯──給斌仔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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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曼谷回港，在飛機著陸的剎那收到一則短訊：「你的朋友斌仔去世了」。心中感到莫名的沉重。

   斌仔，還記得2007年，我在電視上看見你喘着氣說：「我想人應當有決定自我生死的權利。」當時我深受感動，決定登門拜訪。帶着一張唐突的面容，我獨個兒走到瑪麗醫院的骨科病房。你蒼白的臉色、冰冷而輭弱的手，和親切的笑容都深深觸動了我。你說你是「活屍骸」、是「寄生蟲」，是父母的負擔，我說你其實大錯特錯。我想……你的經歷、你的苦難和你的坦白，可以成為生命的教材。在那一刻，我的內心有着一股熱切的渴望，渴望與你成為摯友、渴望為你做一點事、渴望為你的生命帶來一點意義：完成你當老師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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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年，你接受我們的邀請，到中文大學醫學院威爾斯親王醫院作訪問，並給同學和醫護人員上了寶貴的一課。你在時停時續的呼吸中，分享你在醫院天天躺着、眼望天花、痛苦的度過十多年。大家一邊聽、一邊哭了……你還記得嗎？醫生、護士、學生聽見你對生命的掙扎都被感動了。是你，讓我們知道，醫護人員的一舉手、一投足、一句說話、或一個眼神，都可以成為醫治的藥物、或成為傷人的武器。你也讓我們看見，人的尊嚴，往往比生命更重要。在醫院裡工作的我們，有時看病人是一個個案、一樁問題、一份職責，卻沒有想到你們不單是一個「病」，更是一個「人」。你說，有一次新來的護士漫不經心的對你說：「有事找我可以按響鐘。」四肢不能動彈的你，聽來卻「別有一番辛酸」。你說，在轉院期間被療養院刁難，感到自己是個包袱：「包袱此刻才初嘗做人球的滋味」。這些小故事都喚醒我們，我們醫治的，不單是某人的疾病，我們照顧的，應是患上疾病的某人，一個有血有肉、有父母、有家人關心的活人。醫護人員的專業知識固然重要，但態度亦同樣重要，如果只治好你的病，卻沒有照顧你的感受和給你應有的尊重，這仍是不足夠的。

   2008年，我們邀請你到中文大學逸夫書院的高桌晚宴，並下榻在我們書院的房間，為你踏出醫院作準備。那天的我十分緊張，要瞭解怎樣照顧你的飲食，確保你的呼吸不受影響，更重要的是讓你重投社會的懷抱，我和幾位醫學生，加上你的家護助理，都陪伴在你身旁一整晚。雖然感覺疲累，但你的笑容、你的分享，都深深的影響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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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我開始看見你的生命起了變化。你談到你要再寫作、要替我作訪問、要去離島遊覽、要回母校分享……你不再談「安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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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是重要的轉捩點。那一年，你終於離開住了差不多20年的病房，搬進了屬於自己的小單位，重拾私人空間和自由，我們都為你高興。還記得在你家裡，看見桌上擺放着一幅你在受傷前的照片，當時的你髮型時髦、衣着活潑，真難以想像你生活中的改變有多麼大。在那一天，我鼓勵你參選十大再生勇士，在多番的考慮下，你終於答應了。你說有點為難，但畢竟你的人生觀起了變化，生命不再是折磨和絕望，你對自己有了計劃、有了要求。最後，當我看見你在台上接受再生勇士的名銜，我的眼淚差不多要湧出來。5.39.217.767 w0 s, c" s3 D- Y)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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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斌仔，我們不贊成「安樂死」，因為生命是極寶貴的。我們今天也許因為疾病帶來不能承受的痛苦而感到絕望，但他朝可能會出現轉機，改變我們對生命的看法。雖然你四肢不能動彈，生活上每一件事都要倚靠別人，但卻對世界、對身邊人有深遠的影響。tvb now,tvbnow,bttvb9 S$ f% l' A( S0 a4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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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許讀過Tuesdays with Morrie 這本書。天天在疾病痛苦中的掙扎的Morrie，臨終前領會到: What’s most valuable is not what they have in their lives, but who they have in their lives。
短短四拾三載，回想對你不離不棄的父母，任勞任怨的同窗和推心置腹的朋友，我想你會同意，此生不枉過。tvb now,tvbnow,bttvb0 n, j8 Y5 r1 V0 D7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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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你離開了，但你留下不少東西在世上──就是對生命的反思、對尊嚴的定義。對於很多仍在病榻上掙扎的靈魂，你是生命的勇士，你是旅途的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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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斌仔，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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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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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仔訪中大醫學院(沈祖堯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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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於當天 HKT 10:20 開始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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