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財政部長張盛和提醒各地跨年不要一味放煙火「燒錢」，有人為他的敢言叫好；隔一天，在幾位市長「讓年輕人快樂一下有錯嗎」的反彈下，張盛和公開致歉，當下吞回了自己的說法。事態逆轉之快讓人瞠目，政府官員對話邏輯之膚淺，更教人錯愕。 台灣正遇景氣寒霜，財政大餅左支右絀，財長呼籲各地節約用度，不要把錢浪費在無謂之處，這是全民深有所感，絕非談笑之事。只因時際年底，各地跨年晚會已箭在弦上，臨時要收攤取消活動，也確有其難處。然而，由北、中兩市市長代表回嗆財長，迫使張盛和忙不迭地道歉，卻讓這個嚴肅議題頓時失焦變調。 就台中市的情況看，七百萬元的跨年晚會預算，煙火花費僅五萬，能讓十萬個年輕人high一夜，其實惠而不費；台北市則花八百萬元，能讓七、八十萬名民眾歡慶新年，更覺划算；何況，據稱還能帶動周邊數億商機云云。問題是，當同一模式的跨年活動在各縣市間不斷抄襲複製，從台灣頭到台灣尾，大家在同一時間施放煙火、看同一群影歌星南北穿梭，如此雷同的歡慶並無創意可言，遑論是競相燒錢。 面對胡志強和郝龍斌的高調回嗆，張盛和立刻改口，前倨後恭，失去一次進行精緻溝通的機會。事實上，張盛和原先要求各地不要隨便把錢「放火燒掉」，意在提醒大家珍惜用度，不必競賽奢華，並無要求全面停辦晚會之意。何況，近年各地爭相施放煙火，短短幾分鐘燒掉千萬是常有之事，輿論也迭次批評是過度浪費。不料，這回竟是藍軍市長帶頭高唱反調，逆轉了矛頭；在這種情況下，中央還能說服誰節約開支？ 這次的煙火與財政之爭，顯是近日中央調整地方舉債上限引起五都反彈的續集。胡志強和郝龍斌是氣憤未消，借題發揮；而在馬總統要求內閣官員柔性溝通下，張盛和以吞回自己的話企求和平收場。無論如何，這樣的場面透露了幾個訊息： 第一，五都「砲打中央」的「葉爾欽效應」已隱然可見：具有民意基礎的民選首長，氣勢和姿態直逼官僚出身的內閣官員，中央的治理權威無形中矮了一截。第二，財政恐陷於多頭駕駛的分歧狀態：五都加上新增的桃園各有發展，將和需要更多補助的十六縣形成激烈的資源爭奪；當萬馬各自奔騰，財政部掌握全局的能力將變弱，危機失控的機率也將變大。第三，民粹的威力難以抵擋：面對「讓年輕人快樂一夜」這樣的理由，誰敢拒絕？而根據台灣政壇一向「平均主義」式的論述邏輯，北部辦跨年，南部當然也要來一攤；都會辦了，鄉村自不能少。如此各地交相參照，中央能說服誰不要放煙火？ 花幾百萬辦個晚會，若能讓年輕人快樂一點，或許「無可厚非」；但如果不需要花費幾百萬，或舉辦其他「非煙火演唱類」的活動，仍能讓年輕人欣然以赴，豈非更值得大家用心開發？現實是，全台從南到北的跨年晚會都上演煙火、歌舞那一套，畢竟戲碼已老；而像桃園縣府已經花大錢辦了晚會，同一縣的中壢市還要自己加碼來一場，到底想顯示什麼風光？再說，跨年晚會煙火這些熱鬧都是台灣闊綽年代的產物，今天不要說「由奢入儉」難吧，或者如民進黨說什麼「貧賤政府百事哀」之類的風涼話，台灣難道連減少燃放煙火這類的浮華都跨不出第一步，我們要如何奢談平衡國家的財政赤字？ 說實在，看到張盛和道歉道得那麼快，讓人擔心他對這個財政擔子是不是有堅決的承擔毅力，否則怎會那麼容易低頭，而放棄了把話說得更清楚的機會。何況，讓年輕人「快樂一下」或許是應該的，但他們需要的豈只是一夜的快樂，如不能為他們創造更好的就業機會及生活環境，這一夜的快樂之後，都會變成他們日後的負擔，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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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01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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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1 08:0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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