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深圳,早上六时许,天空暗沉犹未苏醒,一如赶往工厂上班的人们,年轻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腿上却不曾停下,双手插紧在口袋中,身体因为凛冽的寒风吹得一直哆嗦,大批大批互不认识的工人人群朝着灰蒙宏大的工厂区进发,这是一天的开始。
e. E6 R* z A5.39.217.76这是一硕最具代表性的画面,它代表着打造繁华盛世的最大动力:数量庞大的年轻生命和优质的劳动力。 我们对“年青”带有许多的想象,自信勃发、充满生命力、热情、有理想、具能动性﹍可是偏偏这些青春的特质对这些年轻工人来说都变得奢侈而遥不可及。在工厂中待过的人对“累” 有着最深刻的体会,身体也会不留情面的控诉:正值经期的女工在车间不支晕倒、男工在操作机器时一个晃神,整条骼膊就被卷进机器中、工人连日加班至深宵,在睡觉以后不再醒来;当然,工厂不会承认这是过劳而死,就如那些自杀的工人们,都被约化为个人的情感问题,别人都说你已经进了一个不错的工厂,但只有你明白里面的生产压力、劳动的异化、你只被视为是一台机器、看不到将来和改变,无论你去到哪一个工厂,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3 ?6 `0 [9 z5 L) C! M5.39.217.76我想我甚至永远无法真正地明白,那是一种多强大的绝望与崩塌,才让人的身体和精神选择以这种“停工” 的方式来回应现实。机器不因为他们的离开而减慢运转的速度,而其他“幸存”的工人们仍然依旧陷入在一个疯狂的赶工游戏中,在这个明知残酷的制度上,互相撕杀竞赛,不单是为了确保工作机会,更重要的是在与其他工人的竞争过程中,得到一丝满足和刺激,当你今天能在生产线上制造出最多的成品后,管理的认可和同侪间的眼神成为了生活中惟一自我证明的指标。
P2 Z. {7 E! u2 H Z% F2 c: utvb now,tvbnow,bttvb年轻的灵魂就这样地被囚禁在厂房之中,更准确的是囚禁在这种生产关系之中,因为这种生产模式,无论蛋糕做得再大,他们也不能分享到和他们劳动付出所对应的那一份。年轻人们进退两难,要是不留在老家,凝视那已只剩下老人和小孩的虚空农村,就只能来到城市打工。面对这种状态,他们努力尝试挣脱这种宿命,在苦苦找寻突破的那道缺口,想当个小老板、想学点技术、想娶老婆成家…… 工人们有着种种的寄望,可现实的残酷让他们的希望能寄放在哪儿呢?" S R0 n% t5 i8 k. s
或许这种压抑感也惊动了社会的神经,有些较有规模的企业开始为这些燥动不安的年轻工人提供心理谘询服务,希望能借此排解他们的愤世和疲惫,然而这是非常可笑的,当你被绝望感所包围,一切的所谓情绪疏导、心理谘询都是徙劳的。所有辅导的修辞都变苍白无力,因为它始终无法解释这当中的不合逻辑和荒谬:每天她不眠不休地检测出数千部平板电脑,她每天工作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来,临睡时想到明天又将再重覆着同样乏味的工作,再累的她也失眠了,但尽管这样,她无论再怎样努力工作,薪水也远远无法买得一部能填补本身欲望的产品,这就是这时代的荒谬。公仔箱論壇$ j! b+ S. y$ Z6 q6 B
年末,大家都埋头埋脑地为圣诞节的订单赶货,有位工友和我说,他觉得自己就像摩登时代里的“卓别灵”,被卷进那台运转着的机器,在齿轮之间的狭缝中挣扎翻滚。我们正在用一部1936年的电影来形容今天的生活,虽已到二十一世纪,但,资本的剥削竟还是如此血腥、赤裸。 |